这首诗充分运用了意象派诗人在《诗刊》上发表的著名的意象派三原则:直接处理“事物”,无论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绝对不使用任何无益于呈现的词; 至于节奏, 用音乐性短语的反复演奏, 而不是用节拍器反复演奏来进行创作。〔1〕(P150)听起来似乎很费解, 实际上这种“意象迭加”的方式, 在我们古代诗歌里非常普遍。著名的如司空曙的“雨中黄叶树, 灯下白头人”(《喜外弟卢纶见宿》) ; 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 人迹板桥霜”(《商山早行》) ; 再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 名词意象的迭加更为明显: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庞德曾翻译过中国古典诗词, 而且终生不懈地推崇中国诗学。他对中国古典诗歌的理解, 是会心式和契合式的。庞德自己也说过, 他这首诗“是处在中国诗的影响之下的”。
正是采用了“意象迭加”的手段, 将比喻与所修饰的意象直接连在一起,中间省去了联接词, 这样就使全诗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艺术效果。这首诗上、下两组形象相对应—— 即“幽灵般的面孔”和“黑枝上的花瓣”。这两组意象在我们眼前拼凑出了这样一幅画面—— 天是阴沉的, 或许刚下过雨,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物质颓废的气味。在城市的某个阴暗的、“湿漉漉”的地铁站里, 人潮涌动, 人群像沉默无言的鱼, 彼此清醒而机械地游动。四周时常有狡猾而戒备的神情, 还有一张张不容易看出痛苦的脸。诗人站在这“黑色枝条”般的地铁站里, 情绪低落, 身心疲惫。突然, 诗人眼前一亮—— 一张张天真无邪的如“花瓣”般美好的儿童面孔出现在诗人面前, 他们手牵着手, 用充满稚气的童声唱着儿歌然而, “花瓣”不是在嫩绿的枝条上, 而是在“湿漉漉的黑枝上”,花瓣的鲜艳与枝条的黑色形成反差, “花瓣”更显美丽, “黑枝”更令人反感。从中我们可以想象出, 诗人对现代都市生活—— 纸醉金迷、物欲膨胀、人情冷漠的极端厌恶, 以及对真善美的迫切渴求, 对一切积极向上、充满生机的美好事物的憧憬。这两种情感在“花瓣”与“黑枝”的对比反差衬托下,更显强烈。但从另一方面说, “花瓣”居然出现在“黑色枝条上”,如“花”的面孔居然出现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 这怎能不让人惊喜, “幽灵般的面孔”与“黑枝上的花瓣”相映成趣, 联系生活, 发挥想象, 我们不难发现其中蕴含的哲理: 社会虽有其黑暗的一面, 它丑陋、死气, 但美丽与生机是并存其中的; 人生虽然艰难, 困境重重, 但希望与机遇是伴随其中的。因此, 在逆境中, 不应丧失信心; 在顺境中, 应保持忧患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