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散文网 - 春天的诗句 - 到盘县(上)

到盘县(上)

到盘县(上)

来盘县!来盘县是因为去年在青岩古镇遇到的上海张老头提到它,他说到盘县如何如何之好——之外的另一层意味,比如徐霞客当年是从盘县进入的云南……

好奇心的驱使,想着就来了。

盘县在贵阳的西南边。邻近盘县的——比如兴义,过去是县、现在是市,它立在盘县东头,并毗邻广西;比如富源,躺在盘县的南面,就一山之隔,而富源属县、属滇……

? 在马帮时代,这里都属边城。去年的贵州之行,恰漏走了这二个边陲小城。

昭通是此行云南的最后一站。要去盘县、并去兴义,就得过威宁,去临近的六盘水站中转。威宁属黔。昭通与威宁、相同于富源与盘县,都属古代黔滇之间的二条茶马驿道。

离开昭通是上午十点半,抵达六盘水是午后。两地尚不通高速,间距公里数没过二百,火车却爬行了五小时。何故呢?请问去列车员,她却说去其它,“乘客车出行时间还要一天呢!”又语到,“云、贵隔着的乌蒙山脉的梅花山段,现在都结冰了……“言下之意:在冬天,只能这么子走,坐火车就没错!

“难怪一天前从客运站了解到,往贵州去的所有客车都已经停运。”我骤然想起。

在六盘水换乘,满目灰色。就想到前年十月在山东见到的讨厌景象:干燥与尘土交炽。“北方的雾霾窜到了西南边陲不成?”心想并想到去年的酷夏,还来过这个被称之为凉都又称之水城的地方。可那时择居起念——可如今……直到班车启动,告别了城区,上到了高速,这种阴霾的心情才随之遣散。

窗外是贵州山区秋冬的景色,醒目怡人。以墨绿色主调的大自然里,较春、夏且多了比如桔黄、枯黄,比如锈红、火红……更有趣的,笔直如线的路面,一下子伸展去谷底,一下子伸展到云端,心也随之砰动、并心旷神怡。

抵达盘县天黑了。在高岭上,有人指着窗前出现的一片灯火,说山下就是盘县!

?不久,车子离开高速路进到了下山通道。再过一会儿,窗口出现了路灯,街铺,以及民居,还有行人。我意识到:“车子进入城区了。”

? 随后,我们被卸下,后面便是车站;而客车开进的车站,里面已漆黑一片。

可以看出:客运站处在城区中心——这里有鳞次栉比的商店,还有如织的人流,还有光怪的灯火。我的眼光窥去四周,城区沿着山道环形向上,我站在最底处。在灯火的临界处是成片隐略在黑暗中的山峦。而头顶的天空星星闪烁,宇宙凸显“井底观天”般大小。

? “这真是一个锅底里的小镇!”

我感叹。想到当年徐霞客来这里时,这里是茶马古驿道上的一具重要卫所,骤然意识到它的奇妙性:比如乌蒙山这道阻隔云贵间的天然屏障,竟会在此处撕裂一处口子……

当年镇守这里的驻军有三万之众。三万驻军不是一个小数目,可这么个巴掌大点的地方,能放下这么多的人?我都怀疑。“能看出当年的踪迹不?”——冥冥臆想之中,我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街区。眼前的一切,却太过让人失望——非黑非白……是那种八十年代叫筒子楼的街景。这种横七八竖的钢筋混凝土,一栋连一栋地迭排去,让人咋想去了荒郊野外,停滞了生机的的苍凉与颓废……

? “霞客当年时的那些个老房子呢?”我发问。

最能代表一个地区文明进程的车站,这里依然破旧。我脚下碎烂的路面令我想到午后途经的六盘水。想到这,并以为进到嘴里的风气也有了丝丝麻麻的尘泥味来。

当地人告诉我县政府几年前就从这里迁去了红果。得知红果已经升级为市,盘县老城降级为镇。我恍然大悟,我有理由相信上海张老头心中的盘县应指的红果,而非此处。

红果此去还有三十公里,我坐上转去红果的车。司机是位热心肠人,可能因我是游客,与我说话,说到红果的变化。我听得出他很兴奋。到车子是什么时间进入的红果城区,我竟没在意。到窗外整洁、明亮、阔气让我瞠目到,窗口闪过去一栋接一栋的崭新楼宇即让我明白,进入了一个现代化的新城。

我被放在红果酒店门前,司机说这是红果最好的酒店。翌日从酒店走出,发现酒店的旁边是市府,后面是市政公园,明白所言极是:不论品质、还是酒店位置。

市政公园的西面是东湖公园,我站在市政公园的山坡上发现到它。这巳是上午的十点,晨曦时分的雾气正好散去(我想起冬天的束河古镇也要到这个时辰的太阳才从云层钻出)。当地人说,脚下的东湖公园是在一片峡谷中的一段河床上改造而成。眼前的它由好几个碧波荡漾的湖面盘曲相挽,并因狭谷的扭曲,形成了环绕山岭的湖泊景致。从站立的山坡上能俯瞰到整个红果城区的大致轮廓,这是在山岭上建起的城市,由不同环峙的冈岭——多因岭上新崛起的楼宇,之间廓桥相接,相互呼应,构成一个整体;城区道路纵横、商店林立,让人想去郊野里被一堆堆东罗西布的艳丽色彩所割分并凸显出多彩变化、精巧玲珑的图景。

(二)

在随后的二天里,通过设置在酒店大堂的一家叫清华旅游的旅行社,我游走了被当地人称之精品旅游的几条线路。

老板曾是盘县重点中学的一名英文老师。他个头不高,一张墩厚的团脸,黝黑。“可能长期户外活动让他变黑?”我心想。从他身上我半点看不出曾经做老师的痕迹,也看不出作为一个商人的特质,与他的交谈令我肃然生敬。我在想,大冬天跑来云贵高原寻幽的我,不也怀有彼彼之心?他说他是受到“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走走”的感召,于是改行……

——就那么一句风行语,即令他下海,坚守了二十年,至今仍在打拚。

“你放弃安逸的教师,有否后悔?”

“不后悔!”

他语气肯定:“人生是一个过程,过程越波折就越丰富、越有诗义!”他还与我说去曾去过的好些地方,看到他的极度兴奋,带给我的认为:他对生活的兴趣多过对生意的兴趣。他从茶柜里拿出印着外文字的一个茶饼,说是从尼泊尔带回的红茶,也让我分享一下。

出游的第一天,是他助手小李领着我。都没有其它游客,就我。小李解释:?“只有喜欢冬天的人,才选择这个时候过来。而这里夏天才是旺季!”

——言下之意,我是喜欢冬天的人。

哒拉仙谷是这天行程中的第一个景点。抵达时,也不见游人,并且冷雨霏霏,雾气蒙胧。我好生奇怪,就问:“从红果出来是阳光灿烂,为何此处竟这般凄冷?”

小李说:“贵州西南高山险阻,多岭多谷,与云南丽江的“十里不同天、一天见四季”具有相似性。红果虽说只相离四十公里,可这里海拨更高。即使夏天,此处也多雨、多雾、多阴,要不何称仙谷呢?” ?

? 我打了一个冷噤,意识到出门时穿少了。难怪昨天老板叮嘱,带厚衣出行。可我全没在意。小李开着车子沿湖畔作盘旋溜达,我没想到下车,去亲近一下湖面。

? 湖泊很长,望不到边,可能是雾的原因。说是湖,小李说源头是由几股不同方向的溪水汇聚而成,离这里还有几十公里远。?

“对岸的那些白墙黑瓦就是岩脚村,群居了布依人。哒拉是布依语音译,布依语解释为团结。”

? 小李与我叨絮。又讲到湖南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在夏天也来此处避湖南的酷暑的事,我心想:“湖南不也有凉爽的地方?比如大围山……“转而一想:“也许那是山景,这是山与湖之交,味道不同。孟浩然不是有‘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诗句?“并生喟然:?秋冬,夏天的景致,也只能去猜想了!”

“这里下雪不?”我问。

“已下过好几次了。还会有的,高原变化无常,红果市内就是大年三十,也能遇上瑞雪丰年。“

听着,我想去钟敬文的那篇《西湖雪景》中“三茅山顶望江天雪霁”,“西溪道中玩雪”,“雪夜煨芋谈禅”,“山窗听雪敲竹”的句子。这里具有与西湖相同的景致,所不同的那儿是临安,这儿是岩脚村。志情高远的作者钟情冬雅,今天在这儿面对雨长钭影、秋风瑟瑟、山色空蒙、鸟绝无踪的窗外,以及沉寂在湖岸一侧的一栋栋静无声息的布依楞屋,我忽然渴望起洛克笔下的纳西人在雪山之下的玉湖村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甘畅淋漓影子,也幻觉在这里重现泸沽湖畔摩梭人的篝火晚会……

? “是衣薄之寒?并会有如此之想?”意会到的我,不觉淡然一笑。

?这时车子又从谷底回到了崖岸。末了,在转去另一个景区,小李说相离不太远。

“不过那里海拨更高!是一处有趣的高山牧场!”他说到。

车子从一个山岭辗转去另一个山岭,这时窗外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先是雨水的消失,伴随滚滚氤氲袭来。道路一旁的溪水,山峦、林木,开始依稀可辩,到后来完全无影无踪。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了,车子不得不停了。

”这是没办法的!让这股雾散去一点,再走——“小李嘟噜。又语到:“半个月前,我带了四川来的十几位驴友过来,也是遇上这鬼天气……”

最终走出这片雾海竟用去了二个多小时。

“到了!乌蒙大草甸——”

小李出声,刚还在雾气的懵懂中,这才醒悟车子上到山顶。窗外豁然开朗:果然!草地无边无际,并泛枯黄;宆顶抻手可触,天是那么的近;一切像刚被雨水洗涤过,清洌明净。公路从沾珠带露草甸中划过,伸向天际。远方好些隆起的冈岭,让人想去那些随意长出的大磨菇。风车似的高塔柱子特别扎眼,小李说是大唐发电公司的风电装置。五颜六色的木屋子随处可见:小李说是客栈,只有到春夏它们才营业……

“发现这片草甸最先的是广东驴友!他们将拍摄到的野生铃羊放去到了网上,于是进入到了人们的视线……”小李讲述到。“当然,最早生活在这片草甸上的还是上海知青……——十几年前,大唐发电公司修建了上山道。再后来,政府重视,开始规划,建起了配套旅游设施。”

在经过一片石头垒成的屋子时,小李告知是当年上海知青的遗址。我想到了上海张老头,并好奇,心想:“当年他下放的会不会在这里呢?”也不顾寒冷,让小李停车,我们就来到这片旧屋中。用今天的眼光,肯定让人想去那些猪圈的场景。

? “……贵州山区用土砖垒屋子,比比皆是。好象这里还结实过它们!”小李语气里带着风趣的说,“只是住在这草甸,的确不好受。就是当地的农民,肯定也不会住来这上面,太冷!何况来自大城市的青年呢?”

我听着没吱声,在想:“过去都苦。现在好了!以今天的眼光看待过去,是很难思考的……”

末了,到离开,我们来到了公路的尽头,在脚下是一道很深、很长的峡谷,其中有一个像拱桥似的透空山洞,联接了二个不同的山岭,小李说是天生桥,桥的那边属云南田坝村的地界。

? 在返回时,坡地中央见到用地砖组成的一个太极图案,我好奇问,小李说是佛光回照点,说:“晴天,太阳出来,人站在这点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到天上。”

?“这怕是与天近的原因?”我语到。?

到我们下山时,突然车外的雾气却变成了冰点,车厢被打得砰砰作响,令人不寒而栗。小李说:“哪怕是夏天,这里早晚也得穿长外套,昼夜温差大,夏天也是有冰霜的。”

这时,一个淡水湖泊出现在视线里,水绿得如同翡翠般摄人魂魄。

我们还经过了一个天然雪场,看到白雪皑皑的布满在一块起伏的坡地上,一群身着运动装束的小孩正在进行滑雪玩耍。

?小李这时向我讲起了乌蒙山的地理。乌蒙山联系了六盘水,毕节,曲靖,昭通。盘江的发源地是昭通,也是珠江的源头……他说到: “若春夏来这片乌蒙草甸,草地青青油油,一望无际,赏心悦目。而金秋十月,是野杜鹃盛开的时候,开在桔黄的草甸之上……冬天——对!去年带成都人上来,看雪景!草原是冰雪的世界——他们感动得流泪了。”

“这真是神奇的地方!”我感叹。

王阳明在他那篇《瘗旅文》中,称贵州乃瘴疠之地。在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年代,任何风景都都会是眼中的穷山恶水——这如同上海的张老头做知青的那个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