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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史三国:夷陵战之火烧连营

面对关羽被诛,荆州被夺,刘备选择伐吴,却受到众臣反对……

《资治通鉴》载,‘ 翊军将军赵云曰:“国贼,曹操,非孙权也。若先灭魏,则权自服。今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势一交,不得卒解,非策之上也 。”群臣谏者甚众,汉主皆不听。’

但其实在反对的群臣之中,亦分为两类:

其一 、即反对一切战争的诸多世家门阀,毕竟发动战争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其二 、如赵云一般,认为时机、立场不合。吴、蜀相对弱于曹魏,假若双方大战,只会彼此削弱,让曹魏渔翁得利。而且此时曹操病故,曹丕践祚,正是蓄力北上之机。

但是刘备却是执意发起伐吴之战,表面上是为关羽复仇,而实质则是复夺荆州。

诸葛亮于隆中对云,‘ 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於秦川 ……’

但如今失去荆州,对于刘备而言,无异于断其一臂。

毕竟西川一州之地,仅足以自保。而以一州之地挥师北伐,无论是从人力、物力而言,皆难与曹魏相抗衡。并且会随着时间之推移,而此消彼长。不过,刘备其实尚有两个选择: 即北上关凉,或东出荆州 。

但刘备已年近古稀,重夺荆州轻车熟路,或许更加轻松。故为了兴汉伐魏,不得不奋力一搏……

又《三国志·张飞传》载,‘ 先主伐吴,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临发,其帐下将张达、范强杀飞,持其首,顺流而奔孙权 。’

张飞长久以来皆是‘ 爱礼君子而不恤军人 ’,但却发生在刘备北伐 「临发」 之际,这是否是一种巧合。

而且张达、范强持张飞首级, 「顺流而奔孙权」 ,即沿嘉陵江一路由阆中至江州,在顺长江而下至吴地。然则史志并未记载,尝遭受任何阻拦,又岂会是一时冲动之举。

故张飞之死,无论背后是否有东吴引导、策划,皆会激发刘备心底之怒气。

诸葛瑾曾致书刘备云,‘ 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疾,谁当先后? ’

《三国志·先主传》作“ 遣书请和 ”。故诸葛瑾并未出使蜀中,而是致书刘备劝其退兵,但诸葛瑾此举,表面上是在劝谏刘备,实则不过是利用大义瓦解军队士气而已。

而东吴早已做了抵御蜀军的充分准备……

《资治通鉴》载,‘ 八月,孙权遭使称臣,卑辞奉章,并送于禁等还 ……’

刘晔尝劝谏过曹丕,孙权此举‘ 一以却中国之兵,二假中国之授,以强其众而疑敌人耳……宜大兴师,径渡江袭之 。’

其一、是防止被蜀、魏两面夹击。其二、与曹魏联合,以震慑蜀汉。

但曹丕并未采纳刘烨之言,而是接纳了孙权之称臣。

黄初二年(221)十一月,曹丕亦命邢贞为使来武昌,封孙权为吴王。(而赵咨则是在邢贞来吴后,方才出使魏国,并非如小说所言先行出使魏国)。

然参《先主传》载,‘ 章武元年(221)秋七月,遂帅诸军伐吴……将军吴班、冯习自巫攻破异等,军次秭归 ……’

刘备为夺取峡口,攻入吴境,先是攻破巫地(湖北巴东)吴军李异、刘阿部,进而占领秭归。

与此同时,参《三国志·陆逊传》载,‘ 权命逊为大都督、假节,督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 。’其中,朱然、韩当率军五千,总镇江陵后方;孙桓率军数千,镇守江南夷道城(宜都),以保障陆逊军之左翼。

陆逊则是督战中军,与潘璋、徐盛、宋谦等屯兵夷陵一线。

陆逊虽自称书生,却不过是自谦之语。曾指挥多次军师战役,立有战功;在袭取荆州战役中,陆逊配合吕蒙,直插秭归三峡地区,斩获收降蜀兵数万。故被孙权任命为大都督,主持西线抗蜀战事。

参史志所载, 朱然、孙桓 等所统皆由陆路阻击蜀军,故孙权并未任命孙桓、朱然为左右都督。

章武二年(222)春正月,刘备兵进夷陵,徐盛、宋谦等顽强抵抗,连破蜀军营寨,刘备则暂还秭归。但是陆逊并未因此,而对蜀军展开强势对攻。

参《陆逊传》载,陆逊曾上疏曰:“ 夷陵要害,国之关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 ……”夷陵虽是国之锁钥,却亦无险可守,故陆逊并未与刘备于夷陵展开争夺。

反而暂避蜀军锋芒,有意将难以展开攻势之数百里山地留与蜀军,战略退却至夷道、猇亭一线相对开阔之地。

而面对吴军之退却,蜀将军吴班、陈式水军则顺势进军。占据、屯兵夷陵,全面扼控长江两岸,确保补给线安全。

《先主传》载,‘ 二月,先主自秭归率诸将进军,缘山截岭,於夷道、猇亭驻营。自佷山通武陵,遣侍中马良安慰五溪蛮夷,咸相率响应。镇北将军黄权督江北诸军,与吴军相拒於夷陵道 。’

即蜀军占据夷陵之后,兵分四路……

其一 、以 黄权 领江北诸军,截断从夷陵通往当阳、江陵之驿道;

其二 、遣侍中 张良 自佷山而入武陵,招纳五溪蛮夷,怂恿渠帅沙摩柯起兵协同作战。

其三 、水陆并进,令 张南、冯习 领陆军,沿长江南岸强攻驻守夷道之孙桓。

孙桓本是孙权同族,故吴军诸将纷纷请命相救,然陆逊却是坚守不出,言道‘ 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 。’

刘备则以水军主力顺江而下,直扑陆逊江北猇亭主寨……

然过猇亭,水军需经 虎牙山 ,即今宜昌长江大桥之处。此处两面高山、江面狭窄、水流湍急、暗礁密布,实为天然要塞,古楚国时被称之 「西塞」 。

故刘备水军未敢强行突破「西塞」,被东吴水军挡在「西塞」之外。

又参《三国志·陆逊传》载,‘ 汉主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吴将帅皆欲击之 ……”’

刘备又于陆路引诱吴军出击,然陆逊依旧扼守要地、坚不出战。如此蜀军东进的势头受挫,双方进入相持。

蜀军深入敌境,凭借的是一鼓作气,战争愈久则对东吴更加有利。 陆逊有意避而不战,破坏了刘备倚恃优势兵力速战速决之战略意图 。蜀军多次求战未果。期间不得已,在巫峡至夷道一线数百里,设立了几十营寨。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从正月到六月,蜀军斗志逐渐松懈。

六月江南,暑气逼人,刘备无奈将军营设于深山密林,依傍溪涧,屯兵休整,等待秋后再战。

刘备百里连营,舍船就步,斗志消融让,陆逊察觉到了反击之机。

陆逊于是上书孙权云:‘ 臣初嫌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伏愿至尊高枕,不以为念也 。’陆逊看到蜀军舍舟就陆,正是松懈之际。反观吴军鼓足斗志,击破蜀军,正当此时。

但所谓‘ 舍船就步 ’并非败笔,只因关羽之败,原荆州水军亦消耗殆尽。

此时蜀军麾下水军,多为益州之属,难与东吴作战经验更加丰富的精锐水军相抗衡。刘备如以水战为主,则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参《陆逊传》云,‘ 乃先攻一营,不利 ’。陆逊先攻一营以作试探,虽未奏效,却使陆逊从中找到破敌之法。

当时江南正是炎夏季节,气候闷热,而蜀军的营寨则皆由木栅所筑,周围又全树林、茅草。陆逊随即命令吴军士卒各持茅草一把,乘夜突袭蜀军营寨,顺风放火。顿时火势猛烈,蜀军大乱。

陆逊则乘势发起反攻,迫使蜀军西退。

而坐镇江陵之后军,亦随之发起进攻。

参《三国志·朱然传》中载,‘ 然别攻破备前锋,断其后道,备遂破走 。’又《三国志·韩当传》载,‘ 宜都之役,与陆逊、朱然等***攻蜀军于涿乡,大破之 。’朱然攻破蜀军,与韩当所部,***围蜀军于涿乡(宜昌西),切断蜀军退路。

而潘璋所部猛攻蜀军侧路,大破大督冯习所部。

至此,守御夷道的孙桓部,得以转守为攻出击助战。同时,诸葛瑾、周胤等,亦从公安出兵,配合陆逊主力,于猇亭围攻蜀军。

参《陆逊传》所云,‘ 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 ……’

备将杜路、刘宁等穷迫困厄,无奈请降。刘备见蜀军全线崩溃,则逃往夷陵西北之马鞍山,命蜀军环山据险自卫。陆逊则督促诸军,四面围攻,蜀军霎时土崩瓦解,死者万数。

刘备乘夜而遁,再向石门山(巴东东北)而去。《三国志》云,‘ 时又有义阳傅肜,先主退军,断后拒战,兵人死尽 ……’

又《三国志·宗室传》载,‘ 孙桓斩上夔道,截其径要 ……’

刘备不得已而‘逾山越险’,所幸驿人挑担、兵卒弃甲、铙钹,在隘口烧化以阻断追兵之路,方才得以摆脱追兵,逃入永安城中。即后来之 「白帝城」 。

至此,蜀军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漂流,塞江而下。

蜀军镇北将军 黄权 所部于江北,归路被吴军所截,故率将所领降于魏。

又《三国志·步骘传》载,‘ 会刘备东下,武陵蛮夷蠢动,权遂命骘上益阳。备既败绩,而零、桂诸郡犹相惊扰,处处阻兵;骘周旋征讨,皆平之 。’故侍中马良,亦因此而遇害身死。

参《陆逊传》云,‘ 又备既住白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之 。’

但所谓‘备必可禽’不过是东吴自我标榜而已。孙权尚不具有气魄与胆量,与蜀汉不死不休。且刘备已收拢散兵,又赵云后军来援,永安驻军接近两万。而东吴亦顾忌曹魏乘机浑水摸鱼、袭击后方。

遂停止追击,主动撤兵,并非被小说中之八卦阵所退……

依《张飞传》载,‘ 张飞长子苞,早夭。次子张绍,继承张飞爵位 。’又《关羽传》载,‘ 关羽子兴嗣。兴字安国,少有令问,丞相诸葛亮深器异之。弱冠为侍中、中监军,数岁卒 。’

从史志而言,二人皆未参加夷陵之战。故李异、谢旌均随陆逊参加了夷陵之战,非关兴、张苞所杀。

而黄忠死于建安二十五年(220),即刘备称帝和东征前夕,并未参加夷陵之战。小说称其享年七十五岁,却是不见于史。

周泰‘ 留督濡须 ’,凌统则于建安二十二年(217)病死,皆未参加夷陵之战。

参《三国志·潘璋传》载,‘ 甘宁卒,潘璋并其军。刘备出夷陵,璋与陆逊并力拒之 ……’可推断甘宁死于刘备东征之前,并未参与夷陵战,甚至是之前的荆州战。

而潘璋因部下斩备护军冯习等,所杀伤甚众,而拜平北将军、襄阳太守。至吴嘉禾三年(234)病死,非是关兴所杀。

参《文帝纪》所载,曹丕尝言,‘ 备不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 ……’

故七百里之说源于此,然刘备、陆逊等传却均未见载录。且从猇亭到白帝城,亦不过三百余里而已。只因东吴避而不战,层层防御。蜀军唯有步步深入,沿江布兵,因地形所限,终而形成连营。

然连营的范围,应仅限于夷陵、猇亭至夷道一线,不会超过五十里。

至于曹丕之 「嘲讽」 ,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所谓 「苞原隰险阻」 五种地势不可安营,如此浅显之军事常识,刘备在布置营寨时,又岂会不防备火攻之策。《陆逊传》言‘ 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 ’,但是刘备所布之营寨分散,即使将士每人一把茅柴,又能烧几处营寨。

故刘备夷陵之败,其本质并不在火攻……

而是陆逊自始自终,皆在织网猎捕、算计刘备……

将战场后撤之猇亭,即是防备蜀军 「水陆俱进」 ;而长江两岸地形狭长,亦在逼迫蜀军布兵分散。而静待蜀军斗志涣散,恰恰是整场战役之核心。在此前提下,只需引起蜀军一处惊慌、骚乱,便会形成连锁反应。

因为蜀军驻军狭长,信息无法迅速同步,慌乱心理相互传导,必然全线溃散。

半年后,陆逊见蜀军军心不振,认为时机已至。陆逊 「先攻一营」 的目的,即是在激发连锁反应。

而火攻之策亦只是激发手段之一。最终,突破蜀军最后心理防线,引发慌乱进而形成从众效应。假设陆逊未有先前之铺垫,即使火攻亦是徒劳而已。可以说,夷陵之成败,完全基于陆逊个人策划。

故刘备方才曰:“ 吾乃为逊所折辱,岂非天邪! ”

而次年四月,刘备恼羞于夷陵惨败,一病不起,亡故于白帝城。

吴、蜀此战过后,皆是元气大伤。诸葛亮花费五年时间方才重建军队、弥平叛乱。以致战后近四十年内,吴、蜀未再刀兵。三国疆域,亦基本保持不变,三国局势趋于稳定对峙。

故夷陵之战也因此被认为是前后三国的分界点之一,与曹袁之官渡、魏吴之赤壁并称 「三大战役」 。

但蜀汉仅占西川一地,三国鼎立之局实则并未真正形成。

此亦是蜀汉即使唯有一州之地,诸葛亮亦执着于北伐之原因。 因为不北伐,即意味着沉沦与灭亡 。蜀汉唯有东据关中、西据陇右,方才能够真正形成三国鼎立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