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不见面,诗词说思念。在颍州移知扬州的途中,苏轼又开始想苏辙了:
元祐七年(1092年)八月,苏轼再次由扬州被召回京担任兵部尚书,路上,他在写给苏辙的诗中说:
人在官场,身不由人。到京后的苏轼很快升为礼部尚书,次年九月,高太后去世,哲宗亲政。
哲宗一上台,立即开始启用新党,苏轼当月就被调往定州。走的那天,下雨了,苏辙在东府为苏轼摆酒饯行,苏轼以诗相赠:
年近花甲的苏轼又要和兄弟分开了。
到定州刚过半年,绍圣元年(1094年)四月,苏轼被贬为知英州军事(今广东英德)的文书就下来了。而在不久前,苏辙也已被贬为汝州知州。
苏轼在南下英州的途中,与前往汝州赴任的苏辙匆匆会面,然后各奔贬所。
苏轼走到半路,又接到被贬往惠州的调令,职务由知州降为建昌军司马,而在同日,苏辙也被贬为袁州(今江西宜春)知州。
翻山越岭,走了五六个月,苏轼终于到了惠州。
没有房子住,先寄居合江楼,十几天后,又搬到嘉祐寺。
那年的春节,苏轼是在寺庙里过的。到了上元节,苏轼想到前年和去年,都是兴致勃勃地过完这个佳节,而今年却要在这个遥远的寺庙里品尝孤独滋味,在凄冷的环境中,他写下了《上元夜》一诗:
但苏轼毕竟是苏轼,他懂得随遇而安,他会及时调整自己心态,苦中作乐,人也就能活出味道来了。
在寓居之处种蔬菜、种药材啊,到山顶的“松风亭”里看风景啊,在寺庙后面观梅花啊,都是赏心悦目之事。
还可以用当地的水果,自酿出“罗浮春”这样的甜美果酒,和友好的本地官民举杯***饮,你好我好大家好。
吃着荔枝的苏轼不想走了,他还在白鹤峰上建了一处新居,取名“白鹤居”。
儿子苏迈有了怀仁县令的职务,弟弟苏辙又添了一个孙子,苏轼给弟弟写完贺诗后,觉得自己从此可以在新居里安享晚年,活着真是美美哒:
这诗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宰相章惇读后,心想:在那样的地方你竟然还春睡,还美!看来得给你挪个地方喽。
结果,苏轼在惠州新居里没有焐热窝,就被贬往海南岛上的儋州了。
再次启程,往儋州去。行到梧州,苏轼听说苏辙也被贬往雷州,且人已到藤州(今广西藤县东北),他就立即写了首诗寄给弟弟,诗的最后说: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
既然非去不可,那就干脆把海南当成家乡。
寄完诗,苏轼就加快脚步,几日后,终于在藤州与苏辙会了面,这对难兄难弟便一同前往雷州。
两人相伴一个月,期间,苏辙了解到苏轼患有很严重的痔疮,就劝哥哥戒酒,还读陶渊明的《止酒》诗给他听。两人分手之际,苏轼就写了首《和陶止酒诗》来赠别。
苏轼到海南后,开始慢慢适应当地的生活习惯。没有住处,就自建一处简陋至极的“桄榔庵”,没有猪肉和鸡肉,就跟当地人学,尝试去吃蛤蟆、老鼠什么的。听说在雷州的苏辙因为水土不服,身体明显消瘦,苏轼就写了首《闻子由瘦》来安慰弟弟: “相看会作两臞仙,还乡定可骑黄鹄” ——瘦了好啊,身子变轻了,就可以像仙翁那样,骑着黄鹄回家乡了。
兄弟俩的日子都非常艰苦,也都做好了客死南方的打算。
苏轼虽然答应苏辙戒酒,但不喝又怎么解忧呢?
海南的春天来了,那美景也是让人沉醉的:
实在无聊了,那就站在三叉路口,看人来人往:
苏轼看人时,也被人围观。一个曾经的翰林学士,落寞至此,怎不让人有今夕何夕之叹?
转机还是来了。
元符三年(1100年),二十四岁的哲宗去世。哲宗的弟弟徽宗即位后,立即大赦天下,苏轼的海南生活终于要宣告结束了。
这年的六月二十日,苏轼登上了渡海的大船。回望三年的海南日月,就如大梦一场。
过海,北上。十一月,苏轼行至英州时,接到朝廷的最新任命书:授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在外军州任便居住。而在另一条北归路上的苏辙也同样接到新的任命:授太史大夫、提举凤翔府上清宫。
南迁之人,多数都是有去无回,但老苏我今天还是活着回来了。
瘴疠之地,日子难熬,到了中原,就是吃苦菜也会觉得是甜的。
既然是“在外军州任便居住”,那就找个宜居之地住下来吧。
途中,苏轼答应了苏辙的书信请求,准备去颖昌(今河南许昌)跟弟弟住一块。但到金陵时,发现朝廷局势又有变化,所以苏轼又作出了定居常州的打算。
六月中旬,人到常州。天热,年老体衰,苏轼竟然一病不起了。
还等着去跟亲爱的弟弟去会面呢,难道这面见不成了?临终前,苏轼给苏辙写了封遗书,信中说: “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
苏辙读到苏轼的来信,禁不住痛哭失声: “小子忍铭吾兄!” ——我怎么忍心替我哥写墓志铭啊!
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六十六岁的苏轼与世长辞。
“抚我则兄,诲我则师。皆迁于南,而不同归。天实为之,莫知我哀。” 苏辙在给苏轼写的墓志铭结尾如是说。
苏轼死后,其子苏过遵照遗嘱,将他葬在了嵩山脚下的郏城西北。于十年后去世的苏辙也葬在了此处。
甘苦与***,生死同心;对床夜语,兄弟情深。苏轼、苏辙,他们俩用一生的坎坷经历和真诚互爱,给我们诠释了手足之情的真正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