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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女子》赏析
阅读:24612007-05-29 21:56
惠安女子
——舒婷
野火在远方,远方
在你琥珀色的眼睛里
以古老部落的银饰
约束柔软的腰肢
幸福虽不可预期,但少女的梦
蒲公英一般徐徐落在海面上
啊,浪花无边无际
天生不爱倾诉苦难
并非苦难已经永远绝迹
当洞箫和琵琶在晚照中
唤醒普遍的忧伤
你把头巾一角轻轻咬在嘴里
这样优美地站在海天之间
令人忽略了:你的裸足
所踩过的碱滩和礁石
于是,在封面和插图中
你成为风景,成为传奇
经典文本的审美空间是深广的,对经典文本的阐释往往可以是多维的,意蕴也是多层次的。因此,经典才能够在被多次阐释后依然韵味悠远,常品常新。而对舒婷的《惠安女子》这一经典诗歌文本进行多层面的阐释既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
福建惠安,历史上是一个“十年九旱,十雨九涝”的地方,那里比较闭塞,贫穷,民俗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比如女子在婚前不能见男方,在婚后仍然不能与男方生活在一起,每年只有几天能接近。她们的生活有很多限制,有些细节令现代的人难以相信,历史留下过集体自杀的触目惊心的记载。惠安女子社会地位低下,生存环境恶劣,处处处于约束之下,但在外界看来,她们裹方巾,戴斗笠,着短褂,束银带,古老而美丽的服饰,加上自然绰约的身姿,堪称一道亮丽的风景,惠安女由此博得世人普遍的惊异和赞赏,于是她们出现“在封面和插图中间,成为风景,成为传奇”。
诗人有着特别灵敏的感觉,会在细节中找寻到与他人不一样的生活感悟,舒婷,作为一个有着敏锐洞察力,她在最一般的生活中体验到了最不一般的感动。她穿越了世人一片的惊异和赞赏,洞察到惠安女子心中特有的心灵创伤,并用诗歌的形式抗议世人对惠安女子艰难的生活处境的忽视。
一、文本分析
“野火在远方,远方
在你琥珀色的眼睛里”
全诗的第一节只有这两句,但其中的意味是深永远的。野火意指生命的渴望,但它只能在惠安女的“眼睛”里燃烧。两个“远方”的叠加是惠安女子深深哀婉的目光;而“琥珀的眼睛”又让我们感到她的美丽晶莹和柔弱,充满着忧郁和伤感。其实这里,时间消逝了,“远方”的古老与惠安女子相叠加,古老民族的女性意像浮出历史的水面。这样悲剧的情感附上了厚重的历史感,延续了千百年,痛苦仿佛难以改变。
第二节,“以古老部落的银饰/约束柔软的腰肢”,惠安女子婀娜的体态是来自“古老部落”的“约束”。这里,“银饰”成了一种灌注着诗人主观感情的意象,象征着当地浓郁的封建陈规陋习。 “幸福虽不可预期,但少女的梦/蒲公英一般徐徐落在海面上/呵,浪花无边无际”。诗人营造了“幸福”的虚幻,出入于少女的梦境,但是幸福如此渺远,不可企及,梦般轻飏在海面上,“薄公英”的花絮在汹涌的大海里能有什么命运呢?诗人无需再说, “呵,浪花无边无际”昭示一切!这些画面迷蒙典雅,却内涵厚重锋利。无数的忧愁如无数的剑戟刺入读者的心,引出无限的苍凉。
第三节,“天生不爱倾诉苦难/并非苦难已经永远绝迹/当洞箫和琵琶在晚照中/唤醒普通的忧伤/你把头巾一角轻轻咬在嘴里”,形象而又艺术地展现惠安女子心中的创伤。夕阳晚照,孤寂中响起洞箫和琵琶,这乐声曾多少次唤醒了惠安女子内心的忧伤,然而她们却只能“把头巾一角轻轻咬在嘴里”,默默承受,将自己彻骨的忧伤悄悄织进这凄凉“晚照”中的古歌。同时,诗人亦是借美妙的令人神往的“洞箫和琵琶”、“晚照”和惠安女子优美的姿势反衬其内心深处的那悠远而拂之不去的哀伤。这一切令读者产生不尽的回味体验,欲说还休。
最后一节,惠安女子内里“贤惠”,外表美丽,顺理成章的成了人们欣赏的“风景”、赞赏的对象。然而诗人并不是为了附和世俗的观点,诗人用“优美”和“忽略”,“海天之间”和“碱滩”、“礁石”,两组对举之词形成对比,对那种无视惠安女子真实命运的“封面和插图”表现的所谓“风景和传奇”是一种反讽和揭露,温婉却极为有力!这是一曲用洞箫和琵琶弹奏的并不轻松的歌,是人性之歌。
二、文本之外
作为朦胧诗创作群体主将之一,舒婷的诗必然有许多可深而挖掘的地方。尽管《惠安女子》并不见得是一首让人“朦胧”的诗,但一样是可以给我们以除文本表层所呈现出来的内容之外的更深更远的内涵。
舒婷是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女性诗人,在《惠安女子》中的揭示指向不会仅仅囿于只表现存在于福建一隅的惠安女子,她应该有更广的表现预设,这一扩大的预设首先应该是对整体女性命运的深切关怀。作为女性的一员,舒婷应该会深切的体会到生活的惯性对女性的束缚。其中之一就是来自封建传统的惯性对于女性的不仁道的要求。其二,更切近,也是更为明醒的束缚,就是改革开放以前社会对女性爱情自主的剥夺。在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想起这么一个场景:一个党的领导干部看上了某个女孩,他会找她谈话,如果女孩不是一个党员,那么他就要求她为革命而嫁给他;如果她是一个党员,那么他会和他说,要两个人发展比党员更进一步的关系,当然这除了恋爱就不能作其它解释了。舒婷从“文革”中走出来,她深知那个时代对女性的诸多规约。因而,从这一层面出发,“银饰”既是束缚惠安女子的封建陋习,同时是“文革”时代所存在的“新传统”。
当我们再一次将《惠安女子》的表现主题扩大,我们就会发现更宽广的世界。作为一个从“文革”时代走出来的人,心中有这一时代深切而痛苦的烙印1。那是一个疯狂而没有秩序的年代,给许多人留下一生痛苦的创伤。那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年代,每个人都在许许多多的根须缠绕之下。从“文革”中走出就是从黑夜走到阳光下,舒婷是从那种规约中走出来的抒情主体。这样的经历命运,这样的人生感触,使得她的审美触角必然会对过去的某些给予表现和鞭挞。徐敬亚说,“(舒婷)以自己人格的力量来承担这个时代深深的烙印。”2因而,她的诗就代表了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整体的声音,必然是那个群体的呼声。这样的呼声就是对“自我”的追求。“文革”时期, “自我”这个词,不要说在诗中,就是在生活中,人们出讳谟如深,即使在头脑中一闪而过也有罪恶这感。个体完全淹没在国家、民族、集体之中。个体的表现自由被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