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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高铁上(一)

01/启程

乙亥年大年初6乘火车由河南老家返沪。早上6点30分叫了DD打车去高铁站,没想到下了楼才发现淅淅沥沥正下着雨。然而车已经等在小区门口,容不得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往雨幕里钻。就那一瞬间的功夫,头发、鸭绒袄、裤管和鞋子都湿了。坐上车不由得心生懊悔,后悔没有提前关注天气预报,早知道下雨应该让车从小区正门进来开到楼下才是。

下雨天本来行车就慢,结果途中经过市二高又被堵在学校门前。如今城市里私家车车满为患,孩子上学攀比着车接车送。想起我小时候上学,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直都是步行来回,从来没觉得累。那个年代,自行车都稀有,更别提机动车拥堵了。

好在学校上学放学有固定的时间,才没有在学校门口堵太久。下了DD健步飞奔向检票口,飞奔向站台,才没有被和谐的列车抛弃。

我上车的驻马店西站是始发站,G1715次列车在风雨飘摇之中从静止到运动,像头睡醒的狮子起步、加速,轰鸣着把车站抛在身后,把小城抛在身后,把堵车抛在身后——火车的好处之一就是不堵车。

天空灰蒙蒙就仿佛永远停滞在了早晨五六点钟,隐隐约约能看见远处明灭的探照灯般的光柱,工厂的烟囱顶部升腾而上的一线白烟,就仿佛有人在教室里的黑板上用粉笔从上到下画的一条白线,把天空一分为二分割成两部分。

车窗玻璃上的雨水像成群结对的小蝌蚪一样向车行的反方向快速蠕动。又像平原上发大水时争先恐后向着低洼处奔涌的水流。2019年的春节的气候太不寻常,从大年初一就开始下雪,下雨,雨搅雪,下不停。

列车节奏分明地轰鸣着沿京广铁路向南飞驰。我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见车厢头部电子显示屏上提示:外温:0℃。内温:21 ℃。玻璃除了良好的透明性和化学稳定性还具有分隔功能,车窗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高铁与过去的绿皮火车相比,除了速度快,另一个好处就是不卖站票。我觉得高铁不卖站票是可以载入客车发展史册的一大进步。首先,火车站不卖站票,可以避免乘客逃票的现象。其次,可以避免小偷混上火车,保护旅客的财产安全。更重要的,不卖站票,车厢里没有站着的人,提高了环境质量,能给乘客带来旅途中的舒适和方便。

车内我右边靠窗坐着的,是一位农民模样的中年大叔,脸色发黄脸盘似乎被放肆的笑拉长,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齿,让我联想到这次回来在菜市场看到的弯曲的倭瓜。他右手反反复复划拉着手机屏幕刷短视频,范伟“哟哟哟哟哟……”的噪音不绝于耳。我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久违的泥土味,但我想到的却是幸福其实很简单。

我身体两侧的味道具有天壤之别,我左边坐着的是一位打扮入时的妙龄女郎。头带两个修长圆球球白色绒线帽,搭配苹果绿驼绒短毛呢大衣,腰际的宽带蝴蝶结大方得体。长长的阔腿裤 ,脚上是一双棕驼色绒面粗高跟短靴。我撇见她下垂的丝丝缕缕的刘海下面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眼睫毛长得令我怀疑是假睫毛。手上的Apple11手机,外壳跟我的一模一样。她戴着耳麦,旁若无人沉浸在一部电视剧里,那部电视剧的名字叫《你是我的城池营垒》,女主角是我认识的马思纯。

对面靠窗的中年女性,倚着车厢和座位靠背形成的拐角睡得正酣。一块折叠的天蓝色毛毯从膝盖盖到丰满的胸部,保养极好的面庞透露着红润的光泽。她右侧嘴角处有个微红的痣,像从嘴里流出的一滴血干在脸上。她仰着头,合着眼,朱唇微微张开,好像在等待一个吻。

对面还有两个座位空着,或许下一站,或许下下一站,它就会被人占领。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都将成为我此番旅途中既偶然又必然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