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月光是十分敞亮的,它寒冷、孤独,穿过臂弯和胸膛,照进人心的镜子里也不会卷起丝毫波澜。
人们双手合十,闭眼祈祷,月亮便成了灵物。
今晚回家的路上,月亮一路尾随我。
在到达村口时,我发现村口老梧桐树下有一团灰糊糊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糊在地上, 我仔细一瞧,发现是一位戴着老式“簸箕帽”、着中山装的妇女,惊讶之余我再仔细一瞧,她衣衫不整,唇瓣颤抖着,脸朝着月亮的方向作双手合十状。
半晌,我才将她辨认出来:她是我们村里一位存在认知障碍的妇女,生有一子(智力也有一些障碍),近些年儿子初中辍学后去到外地打工,今年因为疫情的限制,蜗居在家。
她发现有人在旁边,便立刻睁开眼睛,站起来瞪着我 : “你…你在街上看到我们家老九没?”我答她 : “没看见。” 那一刻,我眼睁睁看着她眼睛里光呼地暗了下去。
她说她儿子(老九)离家好几天了,一开始是打电话不接,后来手机直接关机,身边可以联系的人都问遍了,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老九的消息。
她说 : “我们家老九很乖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然后双手突然用力拽住我的袖子,眼里带着浓重的阴郁色彩和一闪而过的哀求,我被吓呆了,回过神来后我耐心向她解释、为她支招,她终于松开了我的袖子。
松开我的袖子之后,她一边转身一边念叨着: “去吧,去吧,你们都去吧,我就知道如果连我也看不住老九,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关心他了, 这是他的命 ……”
我的鼻子突然很酸,五味涌上心头。
月光下,她继续蹲在村口的老梧桐树下,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簸箕帽”不住地随身体晃着着,继续作双手合十状,祈祷着,身后是全村人通明的灯火。
那是小小的、瘦瘦的母亲的模样。晚十点的 梧桐树越发高大,月亮的光却使她更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