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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好的二姐散文

我上小学那年,二姐已经读初二了。每天清晨,我背着帆布书包乐呵呵地跟在她的身后,沿着家门口前面的那条泥巴小路去学校读书。碰上雨水季节,小路又烂又滑,二姐怕我摔跤,蹲下瘦小的身子背着我去上学。我伸出小手抓着二姐的肩膀,她托着我的双腿一步一喘地上路,身后印着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我把脸靠在二姐那温热的背上,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快乐和幸福!来到学校门口,二姐把我放在水泥台阶上,她那红润的圆脸上,淌着晶莹的汗珠。二姐抹了一把汗,笑着轻声说:“放学了你别乱跑,在教室门口等着,姐姐背你回家。”

二姐毕业后,每天清晨,我只得一个人去学校读书了。路,还是那条泥巴小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可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单,而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是那么的遥远。特别是在雨天,瘦瘦弱弱的我走在湿湿滑滑的小路上,晨风夹杂着雨点噼噼啪啪地落在头上,泥水淹没了小路,灌进了解放胶鞋里,湿漉漉的脚板凉冰冰的。我连滚带爬地来到学校,胶鞋沾满了稀泥,像个丑巴怪吡牙咧嘴地笑了起来。这时候,我想起了二姐,想起了她那白嫩的小手和温热的腰背,想起了她背自己上学的那些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几年后,二姐结婚了。在那缺吃少喝的年月,村里人穷怕了,好些父母心疼女儿,做梦都想着自家的女娃找到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吃上白哗哗香喷喷的米饭。女孩们跟着媒婆去看婆家,看的就是男方家的房子和田地。亲戚们说带二姐去看婆家,二姐怕羞地低下头,搓着衣角说:“我不稀罕房屋和土地,我看上了对方,就算他是个叫化子,我也甘心情愿地跟着他去讨饭。”人家都说二姐傻,可她一点也不在意,在她心中,爱情是纯洁和高尚的,她在期盼着甜蜜幸福的爱情。二姐和姐夫见过几次面,就死心踏地地爱上了姐夫。姐夫也是我们村的,他家田地少,住在低矮的老屋里,爹娘都上了年纪。可姐夫英俊潇洒,写得一笔好字,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县城指导学生绘画。姐夫第一次来我家,红着脸,不好意思说话,吃饭时只顾扒饭,没夹过半筷子菜。父亲看姐夫实在,也没说什么,爽快地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那个冬天,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二姐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找到了人生的归宿。

姐夫在外面挣钱养家,二姐一个人忙里忙外,养鸡、喂猪、插禾、收谷。我几岁时,跟着二姐去地头栽包谷。她家的那片地,在村子后面的半山腰上,零零碎碎的,牲畜用不上力,只能用人工刨挖。二姐握紧薅刀,弯着腰移动着灵巧的脚步,一脸满足地挖起了包谷窝窝。薅刀上粘着了泥块,二姐在地埂上拍打几下,薅刀发出了“当当”的声响,清脆而悦耳,像动听的歌谣,在山间久久回荡。二姐抓着饱满而金黄的种子,往包谷窝窝里一丢,种子不偏不倚地落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姐姐累了,坐在地埂上一边抖着鞋里的泥块,一边叫我歇息。她仰着脖子,往嘴里倒了些水滋润一下喉咙,接着刨挖起来。我不太懂事,不明白二姐为什么在这片薄瘦的土地上拼命地干活。二姐停了下来,深情地望着脚下的土地,激动地说:“这土地瘦薄,可她养活了我们一家老小。你只要不馋不懒,种地饿不着肚子,土地不会亏欠庄稼人。”

姐夫喜欢看书,他家的书柜里,藏着几十本小人书,我隔三差五就去看书。

我喜欢去二姐家看书,我每次去二姐家看书,母亲就三番五次地交待:“你二姐家田地少人口多,天黑了就回来吃饭,不要在她家吃饭。”我一边应着母亲,一边蹦蹦跳跳地往二姐家跑去。二姐家的那些小人书,把我带到了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我仿佛听到了战马的咆哮,听到了兵卒的呐喊,也仿佛看到了英雄眼角的泪花。二姐心灵手巧,她烧了一锅水,系上围裙开始和面。她用面团捏成了一些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放进滚烫的油锅里炸得焦黄喷香,用筷子夹起来放在方盘里,端到我面前。望着那些小巧精致的面食,热气中飘散着犹人的香味,我抿了抿口水,舔着舌头笑着说:“二姐,你真能干,姐夫教你的?”二姐摇着头说:“不是,我自己学的。那些小鸟很可爱,我每天在树下看。快吃吧!”拿着面食往嘴里一咬,香香脆脆,细细咀嚼,满嘴喷香。我擦干净手上的油渍,埋着头接着看书,直到太阳落下了村子前面的大山,我偷偷地从二姐家溜出来,住家里跑去。母亲做好了饭菜,我端着碗正要扒饭,二姐一脸汗水地跑了进来。母亲叫她吃饭,她急着说:“弟弟喜欢吃菜豆腐,我给他煮了一些,可吃饭时不见人,我房前屋后找了一遍不还是没有,我才追回家里来。”母亲叹看气说:“老二,你们田地少,几张嘴吃饭,我叫你弟弟回来吃饭。”二姐笑了起来,拉着我的小手说:“妈,你说什么话,弟弟是外人吗?他一个小人,能吃几升几斗?”母亲不好说什么,我跟在二姐去她家吃菜豆腐。

每年春节,二姐都会来家里陪爸妈过年。她买来一些水果和糕点,还给爸爸买来白酒。二姐还会给我一些压岁钱,她怕爸爸知道,给钱时把我叫到菜园的蓠芭墙下。爸爸知道这事后,就说起了姐姐:“老二,你们的条件不是很好,你弟弟有钱花,用不着给他压岁钱。”二姐笑了笑,低着头动情地说:“爸,大过年的,给点压岁钱哄弟弟开心。我们的条件不是太好,给一分算一分,多少是一份心意。你不让弟弟收下,我心里不好受呀!”爸爸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收下了二姐给的压岁钱。我攥着那些散发着二姐体温的压岁钱跑出家门,这些钱是她卖粮食换回来的呀!我蹲在墙角,把压岁钱一张张压平,连同姐姐的新年祝福揣进内衣口袋里,一直都舍不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