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明月在,故园草木深。借问邻家处,疑是客路人。
这是有一次回老家时,打听搬走的老邻居的现居地不得,就装模作样地“口占一绝”,酸得同车人掩口而笑。
西边大伯一家很早搬走到老河口定居了,两间旧砖瓦房和一件土灶屋交由我家管理使用。记得最先塌陷的是土灶屋。母亲在厚厚的沃土里种植下几棵杨树,如今已茂密粗壮。两间旧砖瓦房子在摇摇欲坠时,母亲担心房子倒下产生危险,电话和堂哥沟通后,请人把房子拆掉了。原有的宅基地上,夏季雨水丰沛,却荒草及腰。令人怀疑这里曾回荡过多少人响亮的笑声。
北屋的四奶奶去世了。她家房子古老陈旧,黑乎乎的,是旧社会留下的老房子,总使我产生恐惧感。从我记事起,她就行动不便,大多的时间躺在床上,半身不遂。母亲经常让我到供销社代为她买皮硝吃,说是可以治病。这种透明的类似于冰糖的块状物,我也曾在买回的路上偷偷尝过,没什么刺激味道,也没有甜味,一点不好吃。她去世后,我更害怕她家了。上学后,晚自习回家时,站在楼门处开锁,总是用手电直直地照着她家的房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内心的恐惧,尽管她家里一直有人居住。晚上闪身进门后,背着双手快速地把房门关上,才算是放松一点。对她家房屋莫名的恐惧感一直贯穿我的'童年和少年。
如今四奶奶家的房子已经坍塌了,萦绕在心头的惧怕感还记忆犹新。老房子的原址上,草木日深。离开故乡这些年,习惯在睡觉时开着弱光灯,还是对黑夜有点说不出的害怕。所以,更多的时候怀念着乡村,却不愿意居住在乡村。也许是小时候听到的鬼神传说太多,乡村的黑让我饱受惊吓。
年小时,不仅为四奶奶跑腿买东西,还经常被我家差遣打酱油、买醋、盐、糖等。最让人紧张的一次,是让我同时买酱油和醋。小时候真的分不清“酱”和“醋”,这两个字笔画都稠密,外观难分清。走时,一手拿着醋瓶子,一手拿着酱油瓶子,去往合作社的路上,按照我妈的交代,一路上间断地向右手念一声醋,左手念一声酱油。结果到了柜台前,营业员问我哪个是酱油瓶、哪个是醋瓶,换换手分不清了,傻傻地站着。营业员拿起瓶子鼻子对着一闻,马上判断出来了。我心理放松了:原来醋和酱油能闻得出来啊,害得我一路上白白紧张!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一次买了4个作业本子,结果营业员没看清,给了我5个。走出合作社一段路后,一清点,发现多了1本,马上转身回去退回了1本,得到营业员的表扬,说我学雷锋学得好,还说要给学校反映表扬我。几天过去了,我一直等待着学校的表扬,却不见动静。一段时间之后,又到合作社,我忍不住去问营业员,为什么我们老师一直没有表扬我?你是不是没有告诉学校?营业员却忘了这回事。想来很好笑,小时候自己真是个太过认真的好孩子啊。
村里合作社老房子还在,只是早就改做它用了。那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特别是眼花缭乱的方块糖,引发过小孩子们多少向往。还有烟盒纸,也曾经是我们小时候的收藏品。白河桥烟盒的设计简单大气,但在我们看来却嫌弃它色彩单调。记得那时,父亲经常抽白河桥烟。每次回来给我5毛钱,买2盒烟,剩余的1毛,可以买糖回来。后来渐渐涨价到了2毛5一盒,就没有我的糖块钱了。最后,白河桥烟渐渐买不到,似乎是停产了。
现在,村子里青壮年大多外出经商或务工,有的干脆久居在城镇,原有的老房子疏于修缮,无人居住,就任由坍塌。固守在村里的,多是留守老人和儿童。稀疏的人烟,散居在渐渐茂盛的草木间,使得老村庄呈现出荒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