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在小城不远处,发现它,才是这几日的事。见到时,有种久违的感觉。
喜欢谷,不仅是因为久末见到的缘故,而是记忆里始终就有对谷的喜欢。
连续几天,我都去那片谷地,清晨,傍晚,晴日,雨天,像是去赴约,如是去采撷,去瞅一眼,站一站,拍几张照片,仰慕一片谷的尊容。
心,像是亲近了它们。
情,也得到了一种浸润。
谷田,轻轻启开了我记忆的门……
农村长大的我,记得小时候,谷子,是那么的金贵。
女人做月子,喝的第一碗汤,便是小米熬的汤。
因为,米汤,可以下奶。
小米粥,小米咸饭,是月子里女人们常吃的饭食。
日子穷,大人奶水不足,月孩子,都是用小米汤填补给养。听大人们说,小米可以壮筋骨呢。
麦面少的年景,老年人唯一的“补品”,也是小米。大病初愈的人,需要饮食调养,也离不开小米。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小米,对庄户人家来说尤为重要,十分珍惜,当然就金贵了。
在我们当地,小米饭,也被称作“粘糊头子饭”,比粥粘稠的多,筷子插在饭上,竹筷子不会倒下,就是标准的“粘糊头子饭”。可以用筷子挑着吃,一筷子一口,口口香。
和大米比,小米粘性大,口感更香甜,更软和一点,营养价值更高一些。
记得,秋后,新小米收下来后,母亲总会焖一锅黄灿灿的“粘糊头子饭”。现在想起来,依然还会流口水呢。
小时候,土灶,铁锅,风箱,柴火。
淘米下锅,细火慢灼。
细心的母亲,巧手的妈妈,会把一锅“粘糊头子饭”做的鲜亮亮,香喷喷。特别是盛完饭后,锅底上的那层小米锅巴,均匀的火色,本来就好看的米黄,被底面的那层焦黄映衬的更加诱人。
不过,在我们这儿,没把小米锅巴叫的这么文雅,而是又俗又土的叫它“锅嘎巴”。
记得,已经吃饱饭的孩子们,齐刷刷地围在锅台前,看着母亲拿着饭铲子,在锅底的嘎巴上,轻轻的划动着,纵横交错,一块块好看的菱形锅巴,被铲到了高粱杆做的盖垫上,然后,分给等待着的孩子们。
大孩子总会舍不得一气吃完,也知道让妈妈尝一块锅嘎巴。而小不点们,就只顾着吃的解馋带劲了,咬一口,嘎嘣脆,一群孩子,吃的眉开眼笑,美滋滋的模样,真的好香,好美。
小时候吃的“小米锅嘎巴”,就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那个时代,谷子种的多,一片片的谷地,一片片的希望。经历过一个夏季的劳作管理,进了九月,是谷子渐熟的时候,也是孩子们在谷地逮蝈蝈的日子。
谷子熟了,收时,大人们有的背筐提篮,有的拿来口袋布单,用镰刀掐着熟了的谷穗。收获的喜悦,田里的笑语。一片片谷田,只剩下一地的谷草。
收回来的谷穗,散在大场里晾晒,干透后,把谷穗摊开一个大大的圆形。
老牛,碌碡,哟呵的乡农。
碾压后的谷,穗粒分离,起场,扬谷,打料,一堆新谷,一群分粮的人。
石碾,新谷,抱碾棍子的大人。
一圈圈碾谷,一脸脸汗水。
新米,香香。
辛苦了爹娘。
地里的谷草,可是生产队喂牲口的“精饲草”。收割后的谷草,打成一个个小捆儿,用牛车拉回生产队的大院子里,堆码成一个个高高的谷草垛。
冬闲时,风雪天,社员们在背风向阳的谷草垛下,用铡刀切成精细的谷草段。
老牛,大口的舔食者谷草,咀嚼声,在牲口棚此起彼伏。
冬夜,一群孩子们偷偷潜进生产队的院子,爬上谷草垛,藏进谷草里,任凭“藏摸摸”的伙伴寻找,总也不愿走出柔软暖和的谷草垛,直到夜深,伙伴大声宣布:
“不玩了。”
藏起来的孩子们才一个个跳下了谷草垛。
童声,甜笑,响亮在冬的夜空。
不知谁家的妈妈,门前的一声回家的呼唤,孩子们散开,家去。
静夜,睡梦中的孩子笑出了声,该是梦见谷草的柔暖,还是“粘糊头子饭”的香甜。
………
注:本文用语地方方言较多,音对字或有误。
二零二一年九月八日
辛丑年八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