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还有些淡的时候,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在忙着寻找往年用过的收割工具。人们要把秋完完全全地收割回家。人们要找出已歪齿的镰刀把它扳好,不能错过最好的收割时段;人们要把破旧的盛稻筐修补好,不能漏掉一点秋;人们还要将板车修整一遍,板车装上稻谷是一年的重量。
我坐在开始飘稻香的田野边,每吹过来一阵风,我就能感觉到田野又熟了一些。稻穗越来越丰满,沉甸甸地弯腰往下挂。稻穗与女人不一样,女人怀胎的肚子越来越挺,腰杆便越来越挺。相形之下稻穗显得饱满可爱,它在含蓄地等着你,让你忍不住要用手去捧着它,生怕它从一片秋色中消退。
秋天开始深沉,田野变得成熟。我站起身来与农人们走进稻田,走进一年当中最宝贵的“黄金时段”。在丰收的田野里,家家户户能出动的劳力都用上了。秋天的时间虽然宝贵,但要作出合理的安排。人们不会很早就出现在田野中,要等太阳从东山升起,晒到自家的稻田上把稻子一头的雾水晒走后,人们才握着镰刀走在田埂上。
人与太阳各司其职。太阳只管晒走雾水,农人对雾水没办法,只能管收割。
站立的稻谷开始被人们割起组合成许多个小堆排列在田地里。一棵稻谷当时在秧田里是一支秧苗。一堆稻谷当时只是一把秧苗里的一小部分,一把秧苗能种出一大片稻子来。把稻子与人相比,人输得很惨。一粒稻种能长成一支秧苗,一支秧苗能长成一棵稻谷。一棵稻子能长出多少谷粒呢?男人数以亿计的精子与卵子结合只长成一颗“谷粒”。
繁忙的'田野中女人在收割稻谷,男人在打稻谷。女人适合收割,她们与生育能力极强的稻子有神秘的情感。男人似乎也适合打稻谷,他们曾经不止一次打过自己的女人。唯有小孩在宽阔的田地里扮演各种角色,他们会收割,能搬麦堆,还可以帮父亲踩上几脚打稻机。小孩长大后,他们的角色就会敲定。或许他们不干田里的任何事,离开了这片土地到另外一块土地上扮演自己的角色。
人们用许多方式往家里搬稻谷。用肩挑,用背背,用车子拉。我也用这些方式往家里搬稻谷。结果我的腿抽筋,腰酸,背疼,肩头起泡。原来搬稻谷这么不轻松。那些搬得很轻松的肯定是一个成功的农人。
对于农人来说稻谷就是生命,是生活。你搬不动它,它就会把你的背压驼。
收割回来的稻谷晒在天地坪的大竹席上,全家人都在守护着它,老年人,中年人,还有少年。对于老年人来说,一捧稻谷是他的过去。对于中年人来说,一捧稻谷是他的现在。对于少年来说,一捧稻谷是他的未来。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那是幻想。
只有中年人最实在,一捧稻谷就是他的现在,一席稻谷、一仓稻谷还是他的现在,是他全家人一顿三餐的粮食。
整个秋天变得透明。她回忆了过去,造就了现在,酝酿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