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深秋。夜幕已经沉沉的压了下来,快12点了。
风很大,很冷,但并不算难以忍受,我,在街边的一个小食铺吃烧烤。街上很热闹,在广州这个妖娆的城市,这个时间并不到安静下来的时候。
小食铺的生意出奇的好,已经没有空位了。我一个人,点着两个,或着更多人的食物。也不管自己是否消受的了。小食铺不止卖烧烤,也卖别的,但烧烤最多人点。设在里间的炭炉上摆满了羊肉牛肉,不留空隙,老板一边烤一边将手放在炭炉上取暖,我进去看了下,很脏的一间小屋子,黑漆漆的,只见到老板的脸在火光和烟气的烘托下显得有些滑稽。
我咬了一口先烤好的羊肉,没什么感觉,仿佛我的味觉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我有些失望。
在广州,喝惯了早茶吃惯了茶点,很少有机会出来吃烧烤,但,吃了,反而让我更加失望。
不是这个味道,也不是这个感觉!
我望向外面,外面有很多烧烤档,设在路边的,但我嫌冷,所以找了这间有屋子的。我放下吃了一半的食物,出去了。
外面的烧烤档生意并不好,因为冷,也因为看起来脏。有个屋子总会好点,在屋子里缩着烤,是脏是干净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
我转了一圈,钱就在口袋里却用不出去,不知道选哪一档好。
终于,我下决心了,走到一个小炭炉前。因为,卖烧烤的是个新疆人。我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他的长相实在很特别,高挺的鼻子,深凹的双眼,一看就知道,是个新疆人。以前在武汉,我最爱的就是街边那些戴着白帽子的新疆人卖的羊肉串,虽然别人一度对我说那是老鼠肉做的,但丝毫不能影响我这么多年来对羊肉串的渴望。
我站在他的档前还没开口,一个大叔拿着手机就过来了。他拍我的肩膀,问我:“你打我的电话?”我不理他。一个人半夜游荡在外面,不怎么想应一个陌生人,何况他的样子实在有些猥琐。他的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扫,“不是你打我的手机么?”他把手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想开口说不是,卖羊肉串的新疆人叫我:“你要几串。”我干脆就不理那个猥琐的大叔,将钱拿出来给新疆人,“要这么多钱的。”我没问他多少钱一串,也不想问。
大叔伸头伸脑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走开了。
新疆人一边翻动着羊肉,一边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很好看的一个男人,却不怎么整洁。穿的单薄,黑黑瘦瘦的。他很熟练的烤着羊肉,不一会,我已经闻到香味了,那么熟悉,和小时候在武汉闻到的一样。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望着我,但没说什么,一直都没说什么。他的生意不好,所以他很专注的烤着羊肉,将各种调料一遍一遍刷在羊肉上。四周灯火通明的,但我却觉得很黑,没什么光亮,只有眼前的新疆人和金黄的羊肉串。
“加辣么?”很久,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生涩。我突然很想问问,他来这多久了,为什么而来,但毕竟是个陌生人,我到嘴边的话还是压下了。“加!越辣越好。”在广州多少年了,都没怎么吃过真正的辣椒呢。
于是他继续他的工作,低着头不再望着我。
听他说话,我觉得他出来的时间并不长。年关将近了,从那么远的新疆,跑到这个妖精般的城市来,这里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我想知道他的故事。但什么也没问,别人的故事永远属于别人,纵使问出来了,我也永远插不进去。
他把羊肉串递给我的时候,我迫不及待的就咬了一口,全然没了什么狗屁淑女的风范。羊肉似乎不太新鲜,但,又有什么所谓呢。那种感觉对了,一切就都没有所谓了。
一步一步走回小食铺时我仍止不住的回望,他的生意依然冷清,他的表情渐渐模糊在我的视线里,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个卖羊肉串的新疆人,和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有他的故事,我有我的生活,但不知怎么的,却突然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