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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我的大嫂

我的母亲是59年春长名疮“背花”引发并发症而去世,当时我十二岁。

母亲去世以后,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了刚过门没几个月的大嫂身上。为了给生病的老母亲“冲喜”,大嫂于58年腊月初八嫁到我家,当时大哥还在六安师专读书。大嫂性格温和,说话轻言细语,动作慢条斯理。言谈举止极像一个年轻的老奶奶。

大嫂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似乎不知什么叫劳累,什么叫辛苦,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不嫌不弃地带着我们一窝“蛆芽子”,挣扎在三年灾荒的生活中。当时姐姐也才十五岁,弟弟和妹妹还不到十岁,家里的农活、家务都是大嫂一人承担,大点的姐姐只能做些洗碗、扫地之类的简单的轻活。大嫂很忙,经常是这会儿放下扫帚,那会儿又拿起棒槌。从未见过她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担水、劈柴本是男劳力的事,可是在我们家却落在了大嫂身上。记得有一次,大嫂放下水桶,就去劈柴,一不小心,一块木柴碎片崩到了她的眼角,当时血流如注,我们四个小孩都吓哭了。她不声不响,找了一个备用的壁虎窝,捂在伤口上,又若无其事地给我们做饭。从那以后,她的右眼角就留下了一块蚕豆大的疤痕。

59年,全国性的三年灾荒不期而至。饭不够,菜来凑。大嫂就整天带着我们四个弟妹到处挖野菜,拾菜蔸,捡橡粒,刨蔴根。三岁的小妹又饿又想娘,躺在地沟里哭喊着,大嫂又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具去哄“小姑子”。

大嫂能累能吃苦,为了多挣工分少缺粮,生产队里妇女的活她抢着干,生产队里男劳力的活她也争取干,生产队的牛轮到我家了,都是她放。因为我和弟弟特别怕牛。看见牛的大眼睛,我俩都不寒而栗,都成了怂包。大嫂放牛回来,晴天一身汗,阴天一身包,被牛虻叮的包,那种包,叫你奇痒难耐!叮上一口,能叫你挠上几天。

大嫂出嫁时,没有什么嫁妆。因为她娘家弟兄姐妹七个,她父母的负担很重。四 姊妹 中她是老大。手背手心都是肉,父母在女儿出嫁陪送嫁妆问题上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所以老大就没陪送什么嫁妆。几件衣服,红手巾一包,接亲人肩上一背,就算嫁女出阁!哪像现在,男方下聘礼,女方先给你一个“下马威”:五子登科——房子,车子,折子,位子,镯子。人还没来,就设想好了如何过“二人世界”,公公婆婆兄弟姐妹都是“身外之物”,与己无关……

我的女儿是在老家出世的,在坐月子的那段日子,大嫂就像我媳妇的亲婆婆,白天做饭,夜里打尖。下河洗衣,照看产妇,都是她的事。她不厌其烦地说:“坐月子的人不能受寒,不能累着,不然会落下病根,一辈子受罪!”其实,这时我们已经分家三年了!

大嫂关心集体,一心为公,思想上能要求进步,在七十年代她就是我们生产队里的唯一***产党员。

在度灾荒的日子里,大嫂还无辜背负着一个冤枉,至今无法洗清。一次,老父托人从吴家店带回一袋大约二十几斤“地脚粮”。所谓“地脚粮”,就是粮站在卖米过程中抛撒在地面被买粮人踩碎的并 参杂 有泥土杂物的混合物。这种混合物通过筛、洗、晒,完全可以食用,人们就管这种“碎米”叫“地脚粮”。在度灾荒时,这种“碎米”比金子都金贵。不知老父找了什么关系,搞了这些。

二十几斤的“毛粮”,洗净晒干后,也就只有十几斤了。五个人生活,够吃多长时间?

巧合的是,一天,大嫂送新鲜鸡蛋回娘家抱鸡,就是孵小鸡。按当地说法,孵小鸡的蛋是不能见“天”的,鸡蛋一但见了天,鸡蛋就成了“寡蛋”,就孵不成小鸡。于是,大嫂就用手巾把鸡蛋盖住。这一盖就盖出了问题——把家里的碎米送回了娘家。

这个流言蜚语被本塆的“好事者”义务一宣传,被讲得有鼻子有眼。为这事,大嫂不知哭了多少次。因为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

大嫂患有高血压,并且时好时坏。08年秋,大嫂在田畈里下玉米时,不幸被豇豆藤子绊倒,摔成骨折。09年春在院子里晒玉米时,又不慎跌倒,摔成脑溢血,且一病不起。辛苦了一辈子的大嫂,没算到最终被玉米要了命!

写到这里,我的泪水已情不自禁地充溢眼眶,只好就此 笔。

勤劳善良的大嫂去世十几年了。一看到街上卖玉米棒子的乡亲父老,我就自然想起了我的大嫂。长嫂为母,大嫂做到了,大事小情做得像母亲;倒是我没有做到,没有把大嫂视为母亲,我有愧大嫂!

愿大嫂在天堂远离病痛折磨,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