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 文 / 时维鹰扬
在西北一个小地方过冬,是要有一些准备的。这里寒冷、干燥、多风,几个月漫长的时间,你就得缩着脖子拢着手过日子,仿佛和一个脾气暴躁且不讲理的人打交道。不过土生土长的西北孩子似乎不在此例,他们依然大大咧咧,背着西北风看着早晨九点多才傻兮兮从山头往上爬的太阳,欢呼雀跃的在小河的薄冰上弄湿棉鞋。大约一方水土一方人吧。最令人讨厌的莫过于冬天的风,它一刻不停地搜刮着可怜的水分,间或夹杂着得意的叫嚣。应该像一个坏脾气且文才拙劣的诗人,搜肠刮肚想出两句来,就毫无顾忌的在你跟前卖弄,让你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只好关了门闭了窗,瞅着耷拉着眼角的太阳,相视而笑。让它在外面闹吧,能怎么样呢?常说文人多性情,如果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文人,也许会有什么大不同的。
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得久了,又无事可干,十有八九是要出事的。然而一个冬天,我又不得不长时间呆在屋子里,这时候我最怀念的是家中的那方土炕。北方的土炕确是一样好的物件,我想应该有一个大气魄大手笔的大文学家给它立个传。当然南方人不行,炕的好处他们是想象不来的。小的时候,在冬天的风里冻红了鼻子、耳朵和双手,带着一股风窜进家门。想都不想,就把一双冰疙瘩一样的脚捂进暖炕上的被子里,然后贴着母亲,在她轻轻的责骂声中酣然入睡。那裤脚袖口大多是湿的,头发上也有冰渣吧!也许那时候我是不会做梦的,如果会做梦,定能说一段美妙的梦境给母亲。如此一个梦,我想是不会忘的,母亲大约也不会忘的,而且她肯定会高兴一阵子。如今回到家里,炕似乎小的伸不直腿了,更不要说像小的时候一样上炕乱蹬,哧溜就躺下了。事实是不容许拒绝的,我不能拒绝长大。不过,我还是喜欢一家人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很想补一个儿时的梦,却是做不到的。现实就是这样,丢失了的东西总叫人心里恨恨的。假设我真的做过一个梦,那会是什么样呢?然而,历史总是不能假设的。假设的,只有未来。
在冬天最好别出去,因为风的蔑视恐怕谁都受不了。搬把椅子坐在窗前的书桌旁,高兴的时候就大声读几句诗,假若有点烦闷,就悄悄写几个字。也许,这样做的人真不多,多数还是会跑出去,哪热闹上哪儿凑凑;还有些可能会坐着发呆,想一想为什么“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大约人的一生“能力、勤奋、机遇”缺一不可。还是别想的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百无聊赖的冬天最容易使人自寻烦恼。这样的环境只要一支狼毫、一张熟宣、一盒墨、一曲《十面埋伏》就足够了。至于写,其实只是写一种心情罢了。写好写坏,写什么怎么去写并不是很重要。《十面埋伏》是要听的,那是一种感觉,要不然在如此慵懒的日子里,人会丧失斗志的。而人的一生如果丧失斗志,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可惜,我现在还无法做到这些,那么以后吧!当我在琵琶声中写字的时候,窗外最好飘着雪花,那样我也许也能写出一两首诗来。我还是不要有什么承诺,以后可能还是和现在一样矛盾,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我写出什么诗来,能是什么样啊,还是别作贱自己了吧。
冬日里多数日子总能见到阳光,也因为风的缘故,却不能很好地享受它。幸好有玻璃的窗。坐在窗前,可以拒绝风,而让阳光透过屋前树的干枝一缕缕洒进来。这个时候,最适合去想念一个人,做其它事都是多余的。或许人最怕孤独,孤独的时候一个人往往会痛。痛的时候想念一个人,必是刻骨铭心的吧。想她,是因为她化身于这清爽的阳光,她的头发也是这阳光的味道。我抓起一缕缕阳光,就能闻得到她的发香,天真而又质朴。生活往往让人咬牙切齿,想她又不能经常看看她。她的独立,让我不得不尊重与她的距离。繁星当空,我所看见的,是天空的北方那颗属于她的星星。她敏锐的直觉让我佩服,她不喜欢和任何人去比,单纯地认为每个人的成功是难以对比的,需要的是调整好心态。窗外的天,是那样蓝那样纯净,想念一个人就是用阳光在蓝天上留下划痕。好多年好多年以后,当我仍然这样想念一个人,我也可以说:天很蓝,仿佛多年前。
冬天的风,真是一句干嚎的诗。咀嚼不出什么味道,就去咀嚼整个冬天。不过,当你在冬天委屈的一句话也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有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也许,冬天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春天不远了,可毕竟不是春天。粗糙的手、干裂的嘴唇,甚至赤着脚踩在雪上,如此才是真的冬天。冬天的幸运,属于那些面对了才知道自己尚有勇气的人。春天,也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如若在春天要记起冬天里的沉思,要大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