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现在七十多岁了。他的一生,曲曲折折,他的身上,记载着我家的艰难历史。
19xx年,父亲出生在广东省揭西县上砂镇活动村。由于战乱与天灾,19xx年正月,祖父携全家远迁江西定居,那时父亲只有五岁。
父亲年小的时候,家里万分贫困。他的两个哥哥都没有上过学,一字不识。祖父为了改变现状,节衣缩食,供父亲读书。读到初中毕业,也就无力再继续供下去了。就这样的水平,在当时来说,也算是个文化人了。因此,上世纪50年代末,他被国家招去当小学教师。因为那时教师地位太低,家里太穷,他又只好弃教务农,以农为生一辈子。这次弃教,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那个时候,家里状况很不好,于是总想通过迁居来改变。我家先后在好多个村镇短时居住过,一直不如意。19xx年冬,我家迁居到吉水文峰东村塔里岭,那个地方地势低洼,经常涨水,农田常被淹没,有时是颗粒无收。遇到水灾,人们只有靠摘野果充饥,甚至去逃荒。为了度过灾荒,父母商议把我们兄弟三个分开到亲戚家寄养,只留还在襁褓中的妹妹在身边。大哥去邱陂金城大姨家,我到去乌江罗坑义叔家(父亲从小的结拜兄弟),三弟去邱陂外婆家。要分开的时候,我们难舍难分,以泪洗面,然而,终于还是去了。
19xx年正月,在舅舅们的帮助下,我家迁居到邱陂长富村。我们在深山沟里住下,寓居在别人遗弃的破茅草房里。那个破茅草房,实在是破到家了,虽然父母曾割草翻盖,然而可恶的老鼠四处打洞,加上泥巴房年久失修,下起雨来全家人无处栖身,只好躲到门檐下避雨,直到天亮。那种凄凉的景象,即使杜甫再世,也会摇头叹息的。
随着时间推移,我们终于慢慢长大了,该上学了。父亲买了些纸笔,教我们识字。父亲的字特别好,我记得他最早教我们“刁刀、寸才、勾句、私和”几个字,要我们区分,描摹。这为我们后来的学习打下了基础。
父亲因为字写得好,每到过年,他最忙。左邻右舍甚至邻村都要请他写对联,他要一直忙到很晚才回家。为此,母亲也有过不少埋怨,然而,他总是呵呵一笑了之。
几年后,家里状况有点改善,做了新的泥土房。但是,长富这地方土地贫瘠,家里总是入不敷出。更小的弟妹出生后,我们家更加困难,在队里连年超支,粮食总是不够吃,父母就种了大量红薯代替粮食。父亲常常带我们去锄草,牵苗,施肥。到了收获季节,全家兴高采烈,连红薯根也不放过,全部收回家,好几千斤呢。我们读书放学回来,经常是边啃着红薯边砍柴。
毕竟长富那地方土地太贫瘠,对家庭发展不利。而罗仙村(外婆居住那个村)土地肥沃,正需要招人。于是在舅舅们的.帮助下,1980年我们家迁到了罗仙,一直居住到现在。
分产到户后,父母起早贪黑的干活,我们兄弟姐妹也很懂事,帮衬着家里。日子好了起来,吃饭问题基本解决了,茅草房也变成了瓦房。父亲的脸上笑容多了。
82年,我考到县城重点中学,父亲很高兴。开学那天,下着大雨,天还蒙蒙亮,父亲就陪我去搭早班车。我背着书包,他手上打伞,肩上挑着米(那时吉水中学学生自己下米蒸饭),乐呵呵的,直到我上车走远了,他才回家。那年,三弟考取的学校在白水,从家里去学校没有直达车,要走小路,翻好几个山坳,弟弟那时年纪小,挑着东西很是吃力,父亲就一路帮他挑,一直送到学校。看到孩子有出息,虽然辛苦,却很开心。
就这样,家里一天天好起来。我们也长大了,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最后,我和弟弟都考上了大学。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家里还摆了酒席,四方乡邻来祝贺,人们都带着羡慕的眼光,父亲心里乐开了花,母亲也激动得说不出话。
我们大学毕业后,家里状况就更好了。我们兄弟姐妹一个个成了家,工作也有进步。我一直在中学教书,三弟经过努力,现为大学教授,小妹师范毕业后教了多年书,现在研究生毕业,也当上了大学老师。
尤其欣喜的是,父亲当年没有继续下去的教育事业,被我们接了过来,现在我家有五个老师,三弟两夫妻,小妹和小妹夫都是大学教师,加上我这个中学教师,我们这个家,成了名符其实的教师之家。
孩子们都成材了,父亲却老了。现在的他,苍颜白发。上苍眷顾,他的身体还算硬朗,现在和母亲一起,帮着四弟照看家门。我们有时接他到城里小住,不几天,就急着回去。他离不开那个家,离不开那片土地。
哦,那就是我的父亲,那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