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卧牛河畔,冬天的积雪基本融化光了,只有在去年秋天存留下来的茂密枯草根部或者背山坡还有少量的残雪。不过,必定已是早春时节了,随处都可以见到一派春天景色:生长在河岸边的水柳、旱柳,还有大叶柳的树皮已经开始泛绿了,变得越来越柔软的柳枝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上面趴满了白胖的“毛毛狗”。如果这时候扒开枯草根部,会发现下面已经冒出来嫩嫩的草芽,尖尖的叶片卷成喇叭筒状,那么稚嫩,那么顽皮,逗得你心里痒痒的,恨不能把它们拥进怀里。北山坡的积雪仍在继续融化,顺着山坡流下来,使本来就泥泞不堪的山路变得更加泥泞了,深深的车辙沟里汇聚浑浊的积水,淙淙地奔流向卧牛河。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覆盖在河面上一冬的坚冰变得疏松了,只要刮上一场春风,或者涨一次大水,那些已经疏松的冰便会散了架,乱纷纷地倒在冰水里,这时的卧牛河便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冰河。正在融化的雪水还在不断地流进狭窄的冰河里,卧牛河开始涨水了,迎来了这年春天的第一次春汛——涨桃花水。
桃花水狭裹进河流里大量的泥沙,使得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起来。尽管这时候天气已经比较暖和了,河也解冻了,可是还不到开江的时候。要再等上十天八天黑龙江才能开,冰排才会密密麻麻地顺流而下。
那年的早春,河水特别瘦,卧牛河的上游已经彻底干涸了,早春的和煦阳光直接照射在袒露的黑色河泥上。河岸边除了我们几个以外,再见不到别的人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温暖的春风在轻轻地吹。
我们沿着河岸一直朝前走,直到一个叫城子的地方才见到一湾浑浊的河水。天晴得特别好,几乎没有一丝风,二三十米宽的河面波澜不惊,甚至连一丝波纹都没有。到了地方,我和一个工友先脱了棉裤,找根麻绳将棉袄系好,登上高腰水靴,两个人一边一个,拉着旋网趟进河里。
河面不宽,水也很浅,我们拉着渔网朝前走了十几米远,只淹没了一半靴子。不过,毕竟刚刚四月中旬,虽然卧牛河已经开河了,可是河底的冰还没有融化光,上面是层稀泥,踩上去直打滑。我和同伴拉着渔网往前走,每一步都得加上十分小心,生怕一步没迈好,滑倒在冰冷的河水里。
早春四月的河水冰冷刺骨,真的倒在里面,那副落汤鸡的狼狈相不说,人也得冻个好歹的。我拉着网朝前走,心里暗暗地嘀咕着:像这样浅的河里还能有鱼吗?事实好像也在佐证我的'猜疑,我们拉着渔网越朝前走,越觉到渔网特别沉重,一直感觉不到有鱼撞网,估计可能拉了一网稀泥。在这以前,我和朋友曾拉过鱼,每次有鱼撞到网上,都会觉到网在动,如果拉到大鱼,还会觉到渔网被猛地撞击一下。拉不到鱼,也没有来时候那股信心和劲头了,本想掉头回去,又一想,来都来了,管他有没有鱼呢,怎么也得把网拉上岸看看再说呀!
谁知乐极生悲,刚走过河心,稍不留神,我的脚下一滑,一步没站稳,打个趔趄,一股冰冷的河水立刻顺着靴口灌进来,一股寒颤顿时涌遍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靴子里灌进了冰冷的河水,我反而彻底放开了,再没有了任何顾虑,哗哗地趟着浅浅的河水朝前走,一直上了河西岸。
上岸才发现,网里果然兜了一下子稀泥。可是等我们把渔网翻开,见稀泥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拱一拱地动,翻开网兜,把里面的稀泥倒出来,才发现网里不仅兜了一下稀泥,那泥里还藏着很多鲫鱼,都不算太大,只有二三两重。找根小棍把裹在稀泥里的鲫鱼一条条扒拉出来,河滩蹦跳一群泥猴似的鲫鱼。看着满河滩的鲫鱼,我俩谁都顾不上冷了,紧忙把鱼捡到袋子里,再次下到河水里,朝对岸拉去。
连着拉了几个来回,一起来的一个工友告诉我们说,河下游的水面比较宽,水也比较深,里面可能有大鱼。听他这么一说,我们不继续在这儿拉鱼了,背起渔网朝河的下游走去。可没想到的是,到那里连着试了两网,由于河水太深,河面又宽,还不如原来拉鱼的地方,只好又折身朝回走了几十米,重新张好渔网,再试两次。
这儿比开始拉鱼的地方水要深一些,比下游要浅一些,尽管表面上看和两处曾拉过鱼的地方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我们头一网就拉上来十多斤鱼。更让人高兴的是,这里不但每网都能拉到鱼,而且个头明显的要比开始拉的那些鱼大一些,每条都在四两到半斤左右。见一网拉上来这么多鲫鱼,一起去的几个人轮流上阵,每个人都趟水下河拉上几网,然后冻得哆哆嗦嗦跑上岸,赶紧凑到火堆旁烤起火来。
拉了一上午鱼,已经装了半麻袋鱼了,都是活蹦乱跳的鲫鱼。几个人又轮番拉了几个来回,一个个又冷又饿,谁也不愿意再下河了,都围在火堆旁。见实在没人乐意下河,我一个人张开胳膊撑起渔网,趟水朝前拉网。
一个人撑着一片渔网,拉的面积特别小,前面也只能张开一米多宽,到后面整个渔网几乎收束到一起了,顶多能有一尺来宽。可是等我一个人拉着渔网拉上岸,翻开网兜,把里面的鱼倒出来一数,八条鲫鱼。把鱼捡起来,装在兜子里,又拉着渔网走回到河东岸,又是七八条鲫鱼。我这样拉着网来回走了几趟,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跑过来换我。那天我们一直拉鱼到半下午,一个个都累熊了,麻袋也装满了,几个人轮流抬着重重的一麻袋鱼朝村子走去。
那天,我们拉的大些鲫鱼足有七八两,小的也有二三两,特别稀罕人。回到宿舍,我们每个人分了满满一土篮子鲫鱼,还不算给渔网的主人送去的那一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