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要疯了。
最近三天每天早上醒来手机屏幕里都有一张人脸,第一天是一个老人,神态安详;第二天是个女人,眉头紧锁;第三天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这些脸只在早上醒来划开手机屏幕的一瞬间出现,停留两三秒钟后立刻消失掉。刚开始阿城以为是自己梦眼迷离时的幻觉。
可是到了第四天,事情变得有点复杂。
同过去的每天一样,阿城一手豆浆一手包子站在站台等车。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空气,同时滚过来的还有一个被撞倒的女人。女人一身白色连衣裙早已被鲜血浸染,手机被甩出几米远。阿城等公交的地方本就是事故多发地点,之前也目睹过几次车祸,除了感叹生命无常也做不了什么。然而当他看到死者的那一刻,咬了半口的包子落在地上,豆浆顺着衣角滴下。
那那那……那个那个死者的脸不就是今天早上手机里出现的吗?!
阿城腿一软几乎原地坐下,呆立一会任人推搡着上了车,却一天工作都心神不宁。整整一天阿城都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一定是自己熬夜太多精神压力太大,一定是这样的。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电视新闻里事故现场的死者,对面小区割腕自杀的疯子,就连走在路上也会看到有人被突然掉落的广告牌砸中。
而这些人的脸,无一例外都曾经出现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阿城吓得每天浑浑噩噩几乎崩溃。某天临睡前他忽然疯了一样翻箱倒柜,直到翻出一尊拳头大小的佛像,摆好以后,阿城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佛祖啊!给我一点启示吧,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说完泪流满面。泪眼模糊中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大师!”阿城激动得声音颤抖,“大师救我!”
面前的老者微微一笑,“年轻人,你有什么放不下的吗?不要怕,给老夫拿一杯热茶来……”
“没有,大师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是这样的,我身上发生了一些怪事……”
阿城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给大师讲了一遍,狠狠擦了一下鼻涕问:“大师怎么办?这样的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大师笑道:“你怕什么?”
阿城挠挠头,“我在医院工作,每天所见除了医生就是病人,对死亡早就麻木了。也从来不会去想病人健康时候的生活。现在,每天早上我看到不同的脸,每张脸都有自己的表情,就忍不住会去想象这个人的生活,看得久了好像也感受到了这张脸的喜怒哀乐。可是每一天我看到的人都会死去,就好像他们都是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如果他们不再出现在我的手机里,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大师颇有些玩味地看着阿城,“这世界上,每一天都会有人死去,无论是否出现在你的手机里,你只是刚好见证了这些生命的消逝。而且……总有一天也会轮到你自己。”
阿城再次噗通跪倒在大师面前,“求您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也会死吗?有一天我会出现在自己的手机屏幕里吗?难道就只能等死吗?”
大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善恶到头终有报。如果你能躲过这一劫,以后手机里出现的脸将代表着好运。”
说完,大师便消失不见了。
呆坐在地板上,他大脑一片空白。
阿城反复咀嚼大师的话,却始终不能参透其中真谛。
第二天他决定请假回老家看看父母。阿城老家是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山路颠簸漫长,乘客们大多都在睡觉,阿城坐在靠车窗的位置看着荒草密林极速掠过,努力回忆自己离开时家乡的样子,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终于到达目的地,看着长途汽车绝尘而去阿城拍了拍压皱的衬衫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往家走。
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熟人,赶着车去地里的张大伯说你小子可算知道回家看看了,永远匆匆忙忙到处给人说媒的赵媒婆把阿城上下大量一番问他在城里有没有女朋友,许久未见的李奶奶正靠在院子里的大柿子树乘凉,一见是阿城就吚吚哑哑地招呼他过去。阿城看李奶奶牙快掉没了说起话来漏风的样子有点忍不住想笑,李奶奶已经老糊涂了只是拉着阿城一遍遍埋怨他,“这几天都没来,柿子熟了再不来摘就掉啦……”小时候阿城总是跟死党尹航一起爬李奶奶家的墙偷柿子吃,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风景阿城心里多少有点苦涩,不自觉地掏出手机看了看,自从出现诡异事件以后阿城越来越不愿意用手机,更不会用它拍照。阿城拿着手机看了又看,最终对着村庄里的麦田拍了一张照片。不是拍人应该没关系,说不定自己哪天就死于非命,就让我留下一点家乡的记忆吧。
这条不足五里的小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回家前给家里打了电话,这会母亲正在忙里忙外地准备饭菜。看着袅袅升起的炊烟阿城揉了揉鼻子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妈”。
老两口像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母亲不住地一会摸摸阿城头一会拍拍他背,父亲不擅言谈只是一个劲地给儿子加菜。阿城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就算明天手机里的人是自己,今天也该好好陪着父母。母亲一会说他瘦了一会说他该找个女朋友有个伴,阿城知道母亲是在掩饰常年未见的思念。
“阿城啊,你这次要是能在家多呆几天就去村里各处转转吧,好多地方都不一样了,哎要是李奶奶看到你回来就好了。”阿城刚要说他才见过李奶奶,却听到母亲叹息道:“李奶奶前年去世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你,问小城咋还不去她那吃柿子呢。”
“什么?!”阿城心里一惊,“妈我刚才还见过李奶奶呐。”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李奶奶都没了两年了。快吃饭吃完睡一觉,都累傻了……”
母亲还在唠叨,阿城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有一条冰凉滑腻的蛇顺着脊梁骨往脖子上爬,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底怎么了?
匆匆吃完饭跟父母打声招呼阿城直奔李奶奶家。
柿子树还是那颗柿子树,然而墙塌屋漏,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他试着喊了几声,却连李奶奶的影子都没有。
一瞬间阿城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掉头便往家的方向狂奔,村民们看着这个毫无矜持的成年人像疯子一样奔跑都露出惊异的表情。阿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终于临近家门口阿城忽然停下。
家没了。
本该有房子的地方荒草凄凄。
父母,炊烟,丰盛的饭菜好似刚才的一场梦。
木讷的在“家门口”站了一会。他想狠狠砸碎那个该死的手机,可惜没用,这是宿命。也就是说老天爷就是特么地想玩死他。
阿城像个无魂的人在村子里游荡,天色渐暗,不知谁喊了一声“阿城?”同时拍了他一下,阿城转头,是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尹航。
看到尹航的一瞬间阿城忽然明白了刚才的奇怪在哪里。
尹航就是小时候跟他一起偷柿子的发小,然而他应该在十七岁就意外去世了,说来还是因为阿城。两人一起去村里小河游泳,玩得太疯,不知不觉游得太远,到了水流急的地方,阿城突然脚抽筋,挣扎着就要被淹没。尹航为了救他被冲走,后来在另一个村子打捞到尸体。阿城曾因为这个抑郁过一段时间,差点放弃高考。
尹航本应该已经去世了,就是这样。刚才自己匆忙中往家里跑的时候那些路边看热闹的村民很多是已经去世的人,只是那时自己太心急没有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从他回村子开始,活着的人相继去世,死了的人反而都活过来了?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我什么也没做啊?!”
“阿城?阿城?傻站着什么呢?去我家呆会呀,我爸妈昨天还说你呢?”
阿城看着眼前的尹航,已经不是十七岁时的样子,高了也强壮了些,只是脸上的笑丝毫未变,有点腼腆有点好奇。假如尹航活着长大以后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被一路连拖带拽领到尹家,阿城看着眼前的少年恍如回到十几岁那年,两个人边走边闹,夕阳铺在乡间小路上把两个影子拖的老长。
几个小时前没了家,却意外的见到以前的好朋友,该喜还是该悲。
尹航好像比自己还怀念过去,一向不太爱说话的人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尹航说两人一年多没见了,说每次给阿城打电话阿城都很累的样子,问他是不是遇到很多医患纠纷,说自己公司刚起步也有忙不完的事情,要不是给家里老人张罗盖新房子恐怕今年又回不了家。尹航问阿城回家怎么不告诉他,怎么不来找他,这么久没见面都不知道想他,准是重色轻友。
阿城静静地听着好友的唠叨,以前阿城是那个话多的,现在他只是笑着听尹航讲过去那些两人一起经历过和没经历过的事。
末了,阿城问,“你还记得我爸妈什么时候没的吗?”
尹航叹了口气,“咱俩上高中的时候,叔和婶坐车进城办事车在山路上翻了,你那时候受打击差点放弃高考。”尹航拍拍阿城的手,“还好,都过去了。”阿城点点头,“是啊,全都成为过去了。”
第二天阿城跟尹航说自己有点事要单独出去一下,就顺着小路走到记忆里离村二十里外的小寺庙。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吧,反正也没办法了,既然老天要诅咒他那就是无路可逃,只能以求安慰。
小庙在山里,香火冷清。阿城一眼就看见庙门前坐着的那个人——曾经“点化”过自己的大师。
老和尚坐在庙门前的大树底下自斟自饮,全然不在意气势汹汹的阿城。
“出家人喝酒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老和尚抬头看阿城,“我愿意。”
“你愿意?!你他妈快害死我了知道吗?”
老和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愿意。”
“我愿意个屁!我爸妈没了,村子里的活人都没了,这他妈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解释!”
“你用那手机拍了村子的景物吧。”老和尚漫不经心又倒上一杯酒。
“操!我他妈都没照人,这破玩意我不要了……”说着把手机扔到老和尚身边。
“来不及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扔了手机村子永远不能还原。你父母就真的死了。”
阿城瞪着眼一动不动。
老和尚忽然仰天大笑,“怕什么,照片删掉就好了,村子马上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阿城一愣,捡起手机快速操作着。
“但是现在的人也会消失……”老和尚笑看阿城。
阿城停下。
老和尚把最后一点酒仰脖灌下,一边起身一边说道:“现在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恢复原样或者保留现在的样子。人呐,最难的就是掌控命运,现在命运的钥匙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就由着你吧!哦对了,你得在三天内做出决定,不然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等阿城反应过来,老和尚早已消失不见。
捡起手机,走进庙里十分虔诚地上了一柱香,阿城开始慢慢往回走。才走到村口就看到尹航在不远处百无聊赖的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小航”,阿城喊了一声,尹航转头朝他挥手。
“你在这干嘛呀?”
“等你回来啊,早上就说出去也不说去哪,我怕人贩子把你卖了。走,回家吃饭了。”
“等下”,阿城拉住转身要走的尹航,“小航如果我杀了你你会恨我吗?”
“什么?!”尹航做惊讶状用手里的树枝指着阿城,“没想到你与那岳不群是一丘之貉,想要杀我?好啊!先问问我的独孤九剑答不答应!”
眼前的少年跟十七岁那个傻小子一样看着他,渐渐变得模糊。好像一阵龙卷风钻进身体,五脏六腑被刮得四分五裂。阿城赶紧转过头,最近眼泪流得太多了。
“走走走,快回家,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人。”阿城哑着嗓子使劲推搡尹航,“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神经病一样。”
尹航顿了一下,“诶阿城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特别会讲故事,造梦师那个故事到现在我还记得呢。”
“什么造梦师?”
“哎呀,就是有个坐着芭蕉叶的造梦师……”
从前有个技艺高超的造梦师,他居无定所,只有一片芭蕉叶,他每天坐着芭蕉叶顺着江河漂流。河水流到哪里他就去哪里。如果有谁在河边遇到他,造梦师就可以给他造一个梦,梦的内容由求梦的人决定。作为报酬求梦的人要给造梦师一滴眼泪。造梦师不知走过了多少地方,造过多少梦境,收集了无数眼泪,等到一个水流湍急的地方造梦师就把袖口里的眼泪抖落出来让眼泪顺着河水流走。
有的人求造梦师给他一个发大财的梦境,因为他这一生太穷困了;有人求子孙团聚的梦境因为孩子总不回家看他们;有人求造梦师造一个万物生机春暖花开的梦境,因为他是盲人从来没见过春天的样子……
造梦师造了很多梦,许多人沉迷于梦境中再也不愿出来最终老死于梦里。造梦师也不阻止,只是悄悄用袖口卷走他们的一点眼泪。
有一天造梦师漂流到一个小村庄边上,遇到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子。女子告诉造梦师自己的心爱之人不久前把她抛弃另择新欢,原来跟自己青梅竹马的人也不能依靠信任,她很难过,流了很多眼泪。
造梦师说可以送给她一个梦境。女子想了想说,“我想要一个梦境让我不再这么难过,但是不能沉迷在梦境里,我还有现实中的朋友和家人,我不能不管他们独自醉死在梦里。可是我现在太难受了,给我一个能安抚我的梦境吧。”
造梦师看着女子点点头。
后来,造梦师给女子造了一个梦。梦里她和自己心爱的人甜蜜幸福地结婚生子,又因为心爱的人生病心力交瘁,小儿子总是闯祸,父母相继去世,爱人在女儿六岁大的时候移情别恋。这时候的女子虽然伤心却不得不更多考虑家庭只好忍气吞声。好不容易到了晚年,做了婆婆的女子越发不喜欢儿媳和女婿,矛盾不断。就在这样的生活中女子终于老去寿终正寝。
从梦境中醒来,女子已经疲倦不堪,她冲造梦师作了个揖谢道:“谢谢您的梦境,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请您拿走我的一滴眼泪吧!”
造梦师抬起袖口,“我早已取走眼泪,你在这个梦境中哭了太多次。”
后来,造梦人又坐着芭蕉叶上飘向别的地方。
尹航讲完看着阿城,“那时候你给我讲这个故事,咱俩讨论要造个什么样的梦境。你说在梦里要有起死回生的特异功能,现在当了医生。而我,只想要很多好吃的。”尹航郑重地看着阿城,“你现在选择什么?”
“我不知道,只不过是梦,选什么都一样。”
尹航用袖口擦着阿城的眼泪,“如果现在让我选,我要做那个造梦师。只要一片芭蕉叶就够了,水流到哪里我就飘到哪里,飘到哪里我就看哪里的风景,有时候是高山有时候是小花,有时候晴天,有时候彩虹,看什么都好。”
阿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阿城哥,也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不过别怕,你坐的那片芭蕉叶总是要飘走的,飘到哪里就看哪里的风景不好吗?”
第二天尹航把阿城送到车站,声嘶力竭地喊着,“回去记得给我打电话,借钱找我我是有钱人啦!”
阿城笑着挥挥手,“好啊,我可把这句话记下啦。”
窗外风景尤未变,阿城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轻轻点下,删除。
回到城里的日子就这样在不安中度过,每天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离去,阿城变得有些感性又格外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安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个周末,阿城去银行取钱。当一声震天的枪声响起,这次阿城真的吓得直接趴到地上。“有人抢银行!”一瞬间银行里哭声喊声乱做一团。
而阿城首先想到的是,就在今天早上他的手机坏掉了,不能开机不能启动,只留一片黑屏,再也不能显示那些不幸的人脸。阿城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当枪声响起那一刻,阿城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轮到自己了。
劫匪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警察慢慢包围银行。阿城心想下一刻他可能就会成为劫匪手里的人质,然后面对警察的包围,劫匪丧心病狂中失手或者故意一枪打死自己……
砰!枪声震碎阿城的思绪,他看到劫匪面前多了一个孩子。四五岁的小女孩被劫匪狠狠拽到身前,枪口抵在孩子头上,小女孩挣扎着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刻,阿城想到以前手机里也出现过一个小女孩的脸,胖嘟嘟的很可爱,只是当天那个小女孩就心脏病突发没能下手术台。而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跟小女孩拉勾,答应她等病好了就带她去植物园。
孩子还在哭,孩子妈妈跪在不远处呼喊着女儿名字。劫匪显然已经很不耐烦,抬手把枪口指向孩子妈妈。几乎在一瞬间,阿城跳起来扑向劫匪手里的孩子,劫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没想到,匆忙中朝阿城就是一枪。
“子弹飞得好慢。”阿城心想,他好像停在了半空中看着警察趁机朝劫匪开枪,看着小孩子被妈妈一把抱住,看到劫匪的那颗子弹朝着自己心口飞过来,那么准确,心脏的位置。
家乡的小河旁女人们在洗衣服;他和尹小航偷柿子被邻居家的大狗追着跑;把新鞋弄坏不敢回家;炊烟袅袅,妈妈站在门前喊他回家吃饭。手机上划过一张张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哭的笑的喜的怒的,画面交叠,最后定格在镜面般光滑的黑屏上,黑屏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阿城。
阿城忽然觉得有点欣慰,他是最后一个死在这屏幕中的人,以后若有人打开这手机看到的就是代表好运的脸。
子弹微凉,触碰胸口,一切都结束了。
“妈妈,叔叔怎么还不醒啊?”
“别乱动,叔叔受伤了。”
“谁在说话?”阿城觉得那些声音忽远又忽近,越来越清晰。试着睁开眼睛,小丫头忽闪着的两只大眼睛正对上他迷惑的眼神。
“叔叔醒啦!我叫醒的!妈妈你快看叔叔醒啦!是我叫醒的!”
“我没死?”阿城觉得像一场梦。
“您可算醒啦,我们全家都要谢谢您救了孩子。”孩子妈妈边笑边抹眼泪。
“我为什么没死?老天显灵了?”
“子弹正好打在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上了,手机阻碍了一下子弹,您可真是福大命大。”
阿城拿起床头柜子上老旧的诺基亚手机,后壳嵌着一枚子弹,正面却依旧光滑如常。试着按一下,竟然能开机。
手机里静静地躺着一条来自母亲的短信:儿子,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啊?
打开前置摄像头,阿城对着手机屏幕里那个帅炸苍穹的男子勾起嘴角,“嗨,咱们的好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