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刚被平整过,厚实地展示着墒情。蓝天象幽静的湖水一般深邃,闲适地飘浮着几朵白云。阵阵凉风吹过来,杨树叶、柳树叶、槐树叶一片一片地悄无声息地落下来,在树林的周围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不时有农人在忙于焚烧秸杆,随着篝火的跳动,秋意如晨雾般弥漫着整个淮北平原……
公***汽车在老斑鸠咕咕的叫声中停了下来,我和妻子朝岳母家走去。乡里乡亲的热情地打着招呼,问是不是回来帮助家里种麦。妻子愉快地应答着,我则和他们交换着黄山牌卷烟,搭讪中,双脚已迈进了岳母家的过道大门。
妻子咋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她没有象往常一样约几个网友斗地主,而是很早就洗脚上床。她象烙馍一样在锅里两面翻着,弄得我也只好起来打开电视关注金融风暴。“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她。“没什么,霜降过了吧”。她若有所思,答非所问。到底怎么了吗?没什么,我想俺娘了,明天是双休日,回去看看吧。
岳父下地干活去了,岳母在灶屋里锅前头一把锅后头一把忙碌着。妻子放下手包熟练地坐在灶前烧火。娘两个叙着家常里短。我小时候最怕烧火,一到奶奶叫我烧火,我就故意把灶堂里填得满满的,灶屋里立刻被烟气笼罩,熏得人只流眼泪,气得奶奶只好把我赶出去……
灶屋里飘出油煎鸡块的香味,已是晌午了,岳父还没有从地里回来。岳母是封建社会过来的人,岳父不回家她死活不肯开饭。岳父虽然六七十岁了,还是男壮劳力!
妻子拍打着身上的锅灰,从墙上取下一把笆子,又挎着一只竹编筐,朝堂屋后面的树林走去。走进树林,只见地上满是半青和干枯的树叶、树枝。妻子挥动着笆子,前腿屈弯,后腿使劲,一笆子一笆子搂起树叶来。这树林似乎好久没人来过了,这树叶也好象年久月深了,只一支烟的功夫,妻子就搂了满满一大筐。她象一个熟练的产业工人,流水作业似的搂柴、装筐、运回,周而复始,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妻子在每次开始搂柴禾之前,总是用笆子先在地上划一个大圈子。噢,我明白了,这是她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小的时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家家户户都缺柴烧。农家儿童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拾柴禾。淮北平原上常见几个小伙伴一起拿着笆子挎着柳筐到处捡柴。发现目标,大家先用笆子划一个大圈,意谓我的势力范围,然后开始打扫战场……
现在谁还拾柴禾呢?仅收割后的`秸杆就烧不完。何况煤球、煤气、电气、太阳能已在农村普及,只有我岳母这样会过日子的老人还舍不得几千年留下的传统。年轻人收完小麦、玉米、大豆,干脆把秸杆在地里一堆一烧去球!弄得北京奥运会前俺们县长到处扑火净化空气,县长成了消防队长!
原来妻子这次回来就是拾柴禾的。提起往事,她欲语泪先流:那个时候地里那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柴禾啊,我今天算了过了拾柴禾的瘾了!
妻子终于还了她的捡柴情债。双手、脸上、脖子里满是灰尘和汗水。衣衫不整,已经恢复了当年的村姑模样。只是她回眸嫣然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还依稀看见城里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