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睡在父亲的火炕上,辗转反侧。
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月亮的光照院子里那棵老杏树上。
那群麻雀消失在夜的尽头。
父亲坐在炕上抽着纸卷的旱烟,一明一灭的。
我跟父亲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一致。比如我去他乡工作,他就说跟你太爷闯关东一样。
我们姐弟三个在三个地方,父亲就说,就和庄稼长大了,灌浆、分蘖,树长高了,分枝打叉差不多。
我回故乡探亲,父亲就说,不能独自一人回来,回来一次,就要祭祖。
我离开故乡,远走他乡工作,是不是逃离自已,想变成另一样的风景。
这一点,父亲就模糊不清了。
于是我起身去看窗外的风景。用手指,在窗玻璃上写下“我是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前程,抛下了父亲。
父亲吐了一个烟圈,轻轻的一阵咳嗽,有些东西正在无可挽回地成为过去。
父亲抬头看了看,我是他的儿子,在父亲的心中是不是比过去高了。
仰望,使高的更高。这是不是一种毒。我是不是中了这种毒。
二
我躺在父亲的火炕上,讨论古老的故事。
一座土炕,是不是存留祖先的气息,我是不是见到的一切都是幻影。包括真实的老屋,风在黑夜中流逝,木杆上的灯光,分别落在两院。正如火炕,多少年了,一躺在火炕上,就断断续续的梦境。那烟火的味道,直接刺激我的咽喉。
午夜总有些声音,让人不安,风声也大了起来。
父亲随便地跟我说些什么,我感受到了父亲的孤独。
在他身边找不到的,不是在哪儿都一样。坐在炕上就望见对面的山。
望久了,那山便会像一个人。
是啊,我也是有女儿的父亲,我乐于跟父亲一样在父亲的絮絮叨叨里。
就像成熟收割后的豆荚,即使炸裂、磨碎以后,也能成为彼此身体里的东西。
互相包容,堆入平坦坦的场院。
也似老母鸡,孵化的小鸡,不离开身旁,相互爱抚,融入明亮的天色。
鸡窝里的鸡,已经蠢蠢欲动了,咯咯不停。
父亲说,鸡一鸣,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