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走了。外公永远地走了。
我常常想起外公。岁月冲刷不掉我对外公的怀念。
在我印象中,外公个子有一米八左右,不胖也不瘦。留着长须,鼻梁高挺,浓眉大眼,威严而又慈祥,在农村也算得上美大爷。说话声音宏亮,做事干净利索从不拖沓。外公没上过学,但他会算帐,把加减乘除算得非常准确,这让我感到很惊奇。外公是一个标准的中国老农民,但外公又是一个多面手。种庄稼是一个把式,他还会烤酒、做厨、打烧饼,还会打草鞋。有这些手艺,在农村算得上是能人了。外公一生勤俭节约,为人正直,在村子远近闻名,受人尊敬。“有的人死了,但还活着”。这虽是著名诗人臧克家先生纪念鲁迅先生的经典诗句,我借用过来,我觉得我外公也是这样的人。
听母亲说,我出生时,外公刚好60岁。在我记忆中,外公作为一家之长,里外都得操心。三代同堂,大舅孩子多,三代人住一起很是热闹。外公把里里外外的事都考虑的周全,安排农活生产,一年四季,春耕秋收,打理得井然有序;全家人的吃喝,不光考虑柴米油盐酱醋茶;在社会上的人情打送,与邻居、亲戚等各种关系也协调得很好。外公一生没有得过大病,70多岁的年纪,还每天带人到地里干活,挖地、锄草从未叫苦叫累。而到雨天,没人请他做厨、烤酒时,他就在家里打草鞋,逢场赶集的时候,就去卖掉,用卖草鞋的钱,为家里买来生活用品,维持生计。外公打草鞋的手艺是一流的,远近闻名;而且外公打的草鞋有好几种,有用龙须草打的,有用麻线打的,还有用棕树上长的棕衣打的。龙须草草鞋是最常见的,后两种草鞋成本费用要高些,穿着也更舒服,穿的时间也长些,在卖出时价钱要略高一点。为了储备打草鞋的材料,外公在自家的山坡上,种了很多龙须草,栽了一块麻园,还栽了很多棕树,基本上不用购买打草鞋的原材料。外公打的草鞋从外观看细致美观,横是横,竖是竖,结实耐穿,在集市上卖从不愁销路。外公还经常给亲戚朋友赠送草鞋,我们夏天也常穿外公给的草鞋,不掏钱,实惠,走路轻便,透气凉爽,脚上还不容易打泡。
外公是个勤快人,晴天雨天都闲不住。我记得我在上小学时,有一次外公来我家玩,大概在冬月间,我们都非常高兴,希望他多住几天。外公玩了两天,他就要走,说家里有那么多人要吃要喝,养的猪、鸡、牛要管,牲口也要吃饭;快过年了,还答应要给上十来户乡亲烤酒过年好喝酒;还有两家要给儿子结婚,他还要去给人家操厨。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刮着大风,下着雨,气温突降。母亲把饭都做好了,全家人一再挽留外公,希望他安安心心地吃饭,等天晴了再走,不要着急。外公说你们家里再好玩,我也都得走,我有我的家,我有我的事。外公硬是在我们眼泪汪汪中迎着风冒着雨走了。我那时虽说年纪小,但与外公的感情非常深,一直看着外公消失在茫茫的风雨中。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我已认识到外公真是个能吃苦耐劳、意志坚强的人。外公在我心中俨然一个英雄。
15岁那年,我初中毕业,顺利地考上了一所中等师范学校,在乡下山里也算是“鲤鱼跳龙门”了。这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能考上中专,是多少农村孩子追求的现实目标,可以吃上商品粮,国家还给生活费,毕业了国家还要分配工作。外公知道后,非常高兴,夸奖我争气,能考上中专不容易,还托人给我捎来10元钱表示恭贺,这在当年可是不小的数字啊。因为,我当时上中专的'生活费每月只有10元钱。外公辛辛苦苦打草鞋好不容易挣的钱,他却省吃俭用,支持我上学。按当时的物价,一双草鞋只有5分钱,外公要打200双草鞋才能换来10元钱,这多么不容易啊!200双草鞋要堆一大堆。这件事,一直让我终身难忘,也让我对外公一直心存感恩,我内心默默地告诫自己,等长大了能挣钱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外公。
中专毕业后,我分回老家农村学校教书。每年春节,寒假期间我都要去外公家拜年看望外公。到了外公家,外公非常高兴,让舅妈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一定要我多玩几天。90年代初期,我离开家乡到城里工作,后来在城里安了家,过起了自己的小家生活,与外公见面的次数时间就越来越少了,但心里老牵挂着外公,很想接外公进城里住一住,也表达我对外公的孝敬。与父母商量,父母转达了外公的意思,80多岁的外公执意不去。外公说,70不劝饭,80不留宿,年龄大了,行动不方便,哪都不去,就呆在山里老家,晒晒太阳,在院子里转一转,山里空气好,没有灰尘,没有噪音,又不吵闹,很清静,舒服自然啊。就这样,我想接外公的想法也就取消了。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为外公祈福,希望他健康长寿。
外公的年纪越来越大,但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病,这源于他一生充实勤劳。在2000年夏天,外公平静地离去了。90有3,是村子里最大的寿星;外公也见到了第四代人,大表哥的儿子那时已有十岁了。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我接到父亲打的电话,我心里一阵难过,我尊敬的慈祥的外公与世长辞了。我匆匆结束公差,在单位请了事假,搭了一个便车连夜赶路,为外公守棂,带着悲痛难舍之情一直送他上山入土为安后我才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外公去世至今十七年了,而我已从青年走向老年队伍,可我一直惦记着外公。外公的勤劳、坚强、正直,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让我难以忘却,外公的优秀基因为我增添了生活的勇气与力量,不被人生的困难和厄运所击溃。外公一直是我尊敬的长辈,多年来我总想用文字写写外公,可一直未能下笔。一方面,为生活奔波而难以静心;另一方面,因自己才疏学浅,不知从何写起,我贫乏的文字可能写不出外公的本真。如今,写下这些只言片语,寄托我对外公的思念。
外公,我亲爱的外公,您是我永远难忘的外公。如果您在地下有知,我永远祝您幸福快乐!
外公,我尊敬的外公,我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