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大概七八岁吧,我的个子比较高,就是很瘦弱,体力比同龄男孩差很多。寒假期间,父母要我去六七里远的大山里担柴。其实,我担回来的一根柴,只能做一根锄头把,不需要存放起来,直接放进火坑里烧。父母不在乎我能担多少柴,就是要我从小养成爱劳动的好习惯。每天一大早就叫我起床,顶着刀子般的北风和如雪般的晨霜,借着月光的照射就向山里出发。
冬天,农闲了,全乡人都要挑几个月的柴,供冬天取暖烤火和日常做饭烧水用。到了春耕时节,大家都日夜忙农活,没有时间到山上去砍柴。所以,要多准备些柴,应付春耕。路程太远,一天能挑两担柴回家很难。没有办法,附近只有茅柴,我们的青山就那么的远。
有一年冬天,我好像已经十二岁了。天井(村名)人在茨岩琶(地名,没有人烟)开了好大一块苞谷地,大概有五十亩,刚烧莎,还没有卷莎,大小树木烧得乌黑乌黑的,都快干了,人人都看好这些柴,像比赛一样的,比谁去得早,看谁挑得多。
一天,霜很重,早上很冷,我和老爸天亮才去,一路上不见一人,我们还以为今天没有其他人去呢。谁知还没有到半路上,人家都浩浩荡荡地挑着、担着、背着柴回来了。等我们担起一捆柴回到家里都十一点钟了。
第二天,我还在梦乡里,老爸就叫我起来,说:“天早就亮了。”我赶紧爬起来,提着裤子就跑。天哪里亮啊,只是月亮格外明亮,跟白天差不多。这段时间,霜特别重,瓦背上,路边的小草上都是又厚又白的霜。我的小手、小脸、小脚板冻得红肿,生了冻疮。特别是小脸,寒风吹来,像小刀子割得疼。张家潭(水深、河面宽且长)溪水中都结了厚厚的冰,白天有不少大人小孩在上面滑冰呢。我没有厚衣服保暖,我冷得难受,老爸说:“我们走快点,运动量大了身上就发热了。”一路上就像小跑似的,走了三里多路,不停地喘着粗气。到了白香湾,实在不能再小跑了,只好大步急走。寒风一吹,身上就不停的哆嗦。
月亮从山顶上落下去了,空旷里茫茫一片黑暗,长时间走在黑暗的野外,能隐约地看见脚下的`路,就是很难估计脚下高低。我们不敢往前走,老爸就把稻田边堆的干稻草扯下很多,烧起一堆大火,烤了好久。面前烤焦了,背后凉透了,脚底结冰了,我们只好摸黑路继续向前走。好在白象湾半山上,是通向天井没有完工的简易公路,虽然凹凸不平,但是很宽敞,没有什么太大危险。
大概没有一个小时就到茨岩琶,摸到半山腰莎地里,天还没有亮。山谷里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天上灰暗的云发出淡淡暗光,让我们看到了光明的希望。地里有两三个男人早就到了,坐在大石头上抽着旱烟,等待着天亮。看我们来了,就小心地走过来,建议烧一堆大火烤。我们每人抱一些干树枝,用火柴点上,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大家都围着大火谈笑风生,忘记了寒冷,也不觉得辛苦。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十多个男男女女。过了一个多小时,天慢慢地亮起来了,山上聚集近五十人,还不等天色很明亮,大家就开始摸索着选择木柴,天亮后,不到半小时都把柴捆好了,又开始浩浩荡荡往回走。大家坚持了半月之久,才把这里的柴挑完。
每年放了暑假,老爸要我挑三十担柴,十天时间做作业、休息。
暑假期间很热的。我和一群小伙伴们,大概有十几个,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都只好到山中去砍干柴。茨岩琶年财岗,失火烧了几千亩芭茅山,光光的没有什么刺,有很多好柴,农忙时间大人们没有空去砍,我们就选择这里。虽然有七八里远,这里不要到处找柴,所以也很合算。这里是水电站淹没区尽头,鱼很多,经常是砍柴追鱼两不误。
每天八点左右,太阳不烈,我们一群小伙伴什么都没有吃,也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带在身上,就饿着肚子,提起一把柴刀,说说唱唱地走了,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茨岩琶。
到了溪边,看到溪水里很多“红翅膀”游来游去的,我就忍不住带头下水去追。好在是暑天,我们穿的短衣短裤,湿了,太阳一出来就晒干了。男孩子在水里忙着追鱼,女孩子就在水里翻螃蟹、虾子什么的。一群小伙伴在水里,像受惊的鸭子,窜来窜去忙了近两个小时,溪里的鱼追得差不多了,我足足抓了两斤,其他男孩比我要少很多。大家分别就挂在溪边的小树上,一起从山沟里往上爬,爬到山坡上去砍柴。选几根又长又直好柴砍了,从山坡上丢到山沟里,向下轮番丢下来。为了躲避太阳暴晒,大家齐聚在溪边平坦的小树林里,将柴砍成三尺长的小节,用藤条捆扎好,插上纤担。
那年头,城里有几个小伙伴,随父母到我们乡工作,父母害怕他们养成懒散的习惯,也要求和我们一起到山上砍柴,这几个伙伴,除了有点懒,确实不会做这种活,都和我很友好,目的就是想我帮他们捆柴。我们每次要帮几个伙伴做纤担(挑柴、草用的扁担,和挑箩筐用的扁担有区别),做这种纤担是“技术”活,做得不好,挑起担子累死人。必须要砍正,保持挑起柴,两头不停地扇动,且不能在半路上扇断纤担。挑起一担柴,两边有节凑地扇动,走路就快,人也觉得轻松舒服。这几个小伙伴每次都粘着我,砍柴总是和我在一起。
下午一点多种吧,男孩子挑起柴,柴上面挂着上鱼串,女孩子用竹背篓背起柴,陆续走出溪边的树林。在简易公路上一路排开,急匆匆地走在回家路上。每走两里路,大家一起休息一会儿。到白香湾,就不走简易公路了,走在渠道边上,路较窄。男孩子走在前面,保持距离,看着前面领头的,担子转换成一致。长长的队伍,步调一致,路过的大人们看到,都笑着夸奖我们。
特别到下午两点多,这个时候每个人都饿得肠子打转,肚子里就像刀剐一样难忍,口水都止不住往外流,只要咬牙再坚持一阵子就好多了。我经常把柴捆多了些,加上饥饿难忍,往往离家两公里左右,就没有力气再走了,看着伙伴们个个远去的背影,自己还得养精蓄锐,睡在路边等待老爸来接。老爸不来接我,我等恢复了部分体力就继续回走。这样的情况,每次都是快天黑才到家。
挑柴,挑柴,我一直坚持到初中毕业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