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三十八年过去,这份人情债一直自责萦怀。
总希望有一个当面交接的场景,但是人海茫茫,无可觅踪了。
八十年代初,我带着六岁的儿子随学校组团 旅游 。在蚌埠淮河大桥玩了半天。傍晚上车去黄山。我们上了火车,哎呀,车上不仅座无虚席,就连走道拐角处都是站立的人群。暑假中的季节,好热啊!白炽灯光下的车厢壁,看哪儿哪儿在流汗,摸哪儿哪儿湿溜溜。列车的颠簸,人群随着磨肩蹭背,告诉彼此都是湿的。灯光像失神的眼睛免强地睁着,似乎在扫描着千态万状的头和脸。随着脚下的震动,大家保持着绝对一致动作,轻微的前倾后仰,左摇右摆,大家都失去了反抗能力。
我抱着儿子,爷俩的衣服早已被汗水贴紧了皮肤。儿子很快沉沉入睡了,可我很快就坚持不住了。我把提包趋到脚前,让儿子坐在包上,用手抱着我的腿,我想缓缓气。可是我爷俩怎么也不能默契的配合。我那时候想:如果再有一根腰带就好了,可以揽腰把儿子扣在我腿上,他也不能因困意而摔倒了。
瞄一眼座椅上,入睡者多,很少几个看书的。我身边一个穿红背心的小伙儿仰头熟睡,大分头白净面皮尖下颌两腿从容地岔开。我不由的对比:他那就是天堂,我这里就是地狱。
突然儿子抱松了手,后仰了一下吓哭了。“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妈妈。”儿子的哭闹勾出我几分酸处。我抱着儿子心疼的安慰他:“宝贝长大了,你不是说学会了吃苦,就能当将军吗?现在这点苦就吃不了吗?”我心里酸酸:没娘的孩儿真难过。
我在与儿子耳语时,有人拍我的肩膀。扭头一看,红背心小伙子,往回蜷缩胳膊微笑着说:“大哥,你来坐。”我惊讶的和红背心对视了一下,就出现了空白。红背心一手按着我的左肩,一手托着儿子的屁股帮我转身,输通脚下,我对好坐位,他又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慢慢坐下。我把儿子放在我的前怀里,我背靠椅背,儿子背靠我前胸,提包放在脚踝里。我长出一口气,这就是***产主义啊!
美梦中只觉得列车咯噔噔,咯噔噔,其他一概不知。直到车停了,校长喊下车我才大梦初醒。
我翘起来脚跟,扫描下车的人群,已经找不到红背心的踪影。我自恨的嗨了一声,下车了。
东方晨曦,凉风习习,真爽啊!儿子像出笼子的小鸟,又蹦又唱一言一行都表现出快乐。接下来的爬黄山,看云雾,听瀑布,一路欢歌一路笑语,留下了成百上千个难忘的回忆。多年以后依然是津津乐道,唯独想不起来欠红背心叔叔的人情债。
穿红背心的小伙子,你在哪儿啊?三十八年前的一个傍晚,在蚌埠开往黄山的列车上,那一对没有座位,汗流浃背疲惫不堪的父子受到了你让座的眷顾,我们父子真诚的说声谢谢。我为中途没有还座位给您,忽略了你的疲劳而自责。懂感恩知回报才是好人。我真诚的向您道歉。
旧事重提,一吐为快。我遥祝天下,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