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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印象游记散文

1.

 在时光的河里,谁都是一条游鱼,或肥硕,或瘦弱。恋上的,不就是一汪如意的水?依靠的,不就是一座安宁的山?

 大大小小的岛屿像一朵朵莲花,开满了舟山群岛。

 也许,“海天佛国” 的称号,还是令人多多少少地对普陀山有些疑惑,可千年香火在一座山上缭绕,是谁也无法漠视的。一柱清香是一幅缥缈的画,偌大的普陀山就是一摞厚厚的画册。

 脱去缠绕尘丝,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

 盛夏,心底清凉,我想阅读的是普陀山,想走进的也是普陀山。

 “人间第一清静”的头衔,只有远离红尘,远离喧嚣,才能实至名归。仅大海相隔,就是一道高高的门槛。

 放松,是一种逃避。可如若没有比逃避之前更好的去处,谁又愿意挪步?海和山的美,哪一个渡我,又是哪一个净我?

 我一直以为,看山看水,中间隔的一定是绿。

 青冈栎、普陀樟、红楠、枫香……在岛上随处可见。绿就绿得尽兴自由,旺就旺得匪夷所思。这绿不就是江南的水袖吗?不就是它把一座山舞动得令人怀想万千,把风韵翻飞得风姿绰绰的吗?这样说来,普陀山是一个大舞台。

 溪水之旁,林荫小道上的石板铺出一路蜿蜒一路清新,燥热与喧嚣了无踪迹。几个转折,山石又从边上长出。绿的柔情缓缓而下,山谷空灵迷蒙。一种透澈和隽永,如影相随。闻惯红尘气息的我,舒坦的感觉游走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在古木遮蔽的山路上,绿荫下的丝丝凉意,一次次催促停顿的脚步。

 2.

 不远处的洛迦山,像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躺在海波之上。倏忽来去的缥缈云烟,落花流水的诗情画意,都绕不过她的慧眼。

 而在岛上,观音赤脚立于莲花宝座,正用杨柳枝醮着羊脂瓶里的灵水为芸芸众生打开一扇又一扇方便之门。

 是不是每位到普陀山的人都要来朝拜南海观音像?观音菩萨,家喻户晓,称为“半个亚洲的信仰”。据说,遇到危难,念诵其名号,她就能听到,并前来渡厄。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我说不准她在岛上还是天上。那份雍容气度,是盛世和谐的底色;那份慈爱情怀耸立在江海日月之上。

 上山的路注定有曲折,它像绳子一样捆住所有的脚印和心跳。若不是深一声浅一声的鸟鸣,我根本觉察不到时光在移动。

 我需要摒息敛声,一个响动真的会扰了这里秩序。可一路溪水叮咚,鸟鸣声声却不是我能左右的。

 抬头向上,寺院宛如花儿一般开在山腰。也许,在山的每个角落凝视院墙屋脊,在心底都容易生出一种久居的念头。

 其实,一座又一座寺庙更像垒在普陀山上的鸟巢,熙熙攘攘的人不再是过客,而是一次次完美的回归。假如那些香客,在世间没有可以容身纳心的地方,那么他们会不会举目无亲?

 山的丰盈里,唯有把自己交给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方能坦坦荡荡,吐故纳新。

 海风不停叩问,那山那树倒越加安宁。时间不语,阳光不语。在阵阵风里,它们平静内心,让鸟鸣从身旁滑过。因此,那些松杉、毛竹、油桐……也可以随心所欲地长着。普陀山,用绿玉或翡翠堆砌出一个清新世界。几棵参天的树木旁,就可以是观赏或倾听的切入点。一场关于大海,关于天空,关于人生的话题,在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指引着。因为自然,万物才会充满生机;因为信仰,生命才会得到宁静。

 游山,少不了花开。树下片片云霞,是普陀山用精华喂养出来的。不管有没有人来,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任性地开着。清幽美丽,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唱和一座山,我虽迟到千百年,终究也属幸运。

 我继续援路上行,梵声迎面向下,绵延不绝。它似乎欲将人生从悬念迭起说起,一直说到睿智永恒。上百个石阶似乎就是人生上百道坎坷,每踏一步就有了一步跨越和高度。

 3.

 风不停叩击时光,而山与寺庙,越加笃定。

 到普陀山,如果笔下没有写下寺庙,等于没来。一个不期而遇,也许就能看到阳光落进禅房。

 地处半山的普济寺,苍翠凝碧,花蕊吐瑞。在普陀山问禅,当从这里开始。尚未见到山门,便有踏入佛境之念。一个小沙弥蹲在地上,捡起落叶,并轻轻吹着。寺前放生池里,清澈明净。一条游鱼在荷叶间自由来去。所谓的大道至简莫过如此吧。

 寺庙越多,虔诚敬仰就越通俗易懂。

 法雨寺供着千手观音。那永香樟木雕刻的像,也是有血有肉的。梵音里,微笑似乎可以从脸上像花瓣一样落下。

 佛顶山上的慧济寺,是普陀山第三大寺。江南园林特色的寺,在岛上最高处。绝高之地,只有佛祖可以安坐。毕竟,俯视众生需要高度的'。

 在山道上,不经意地一个转身,就会见到寺院庵堂飘浮在山上。慈云庵、白华庵、隐秀庵、福泉庵……错落在山间海滨,与风景浑然一体。如果佛的世界也有一片天空,这些寺庙就是夜晚闪烁的星星,一直照亮前方的路。

 当…当…当…轻盈之音,推开山门,轻叩禅房,清扫砖瓦的妄想,再向着远方散开。

 “好山雄压三千界,幽处常栖五百仙。云际楼台深夜见,雨中钟鼓隔溪传。” 南宋陈知柔是懂寺懂山之人。闹中取静,是不是如刀淬火,光亮更上一层?

 4.

 岁月流淌的,有日月的激情,有历史的云烟,还有四溢的赞美。

 山木林石、寺塔崖刻、钟音涛声,佛国色彩无处不在。

 一座山究竟要历经多少沧桑,才能称为美轮美奂?

 偌大的山,谁知哪块石上有没有古人的足迹?一个印迹,就可引申出一个传说。那么多,就是一个集合,包罗大千世界。石虽沉默,可沉默背后,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楚的。

 唐代王勃赞誉普陀是“南海海深幽绝处,碧钳嵯峨连水府”“宝陀随意金鳌载,云现兜罗银世界”。我不知他来没来过,在他的字里行间,普陀山就是一片净土,一片无以复加的灵性之地。

 当一个普陀山民,可以丰衣足食,可以安享时光。浪涌涛散里,斗转接着星移。或许认为这样的日子会迷失方向,早在二千年前,这里即有道人修炼。秦安期生、汉梅子真、晋葛稚川都来修道炼丹。也许,美丽的风景,真的能炼出不同凡响的灵异。

 人可以开阔心胸,一座山自然也可以。天竺僧人来此修行,“亲睹观世音菩萨现身说法,授以七色宝石”,遂传此地为观音显圣地。顶礼膜拜的场面虽不可见,可从那一柱柱烟火里,可以看出,信仰一旦像种子一样扎根,便要发芽,便要开花结果。

 日本高僧慧锷从五台山迎奉观音像乘船回国,途经普陀莲花洋为风浪所阻,祷而有应,便在普陀山结庐供养其像,即今“不肯去观音院”。冥冥之中,确有一双无形大手,安抚一片海一座山一世人心。

 这里作为浙东“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并不是一座山的全部使命。山高水长,山高水长就是绵延不绝的弹唱,仿佛一种绝美的沧桑,总令人留恋不断。

 宋太祖赵匡胤派太监来山进香,首开朝廷降香普陀之例。

 于是,文人墨客纷至沓来。一座山,被诗词歌赋开出一条条路来。汗牛充栋的诗卷,任选一些章节都可以拍案叫绝。

 宋代文学家王安石赞“补洛迦山传得种,阎浮檀水染成花”。

 明代江南四才子之一文征明赞誉普陀“想见鱼慈无限好,怪来诗画不胜情”。

 那些卵石小径、石拱桥、石凳,用手抚摸,岁月余温尚在。一些古人飘然而至,又倏忽而去。来去间,他们或慷慨入词或临湖长歌。那些或抑或扬长短不一的吟诵,谁又能说不是风雅?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诗句飘过了八百多年的烟火,还在山水间缭绕。

 我的脚下一定踩着安期生、梅福、葛洪的旅痕,难怪我的心总向他们靠拢。

 5.

 闲上山来看风景,于普陀山来说,似乎有些亵渎之意。需静心,需持香才能四处走走。

 百步沙、千步沙,细腻闲适,浪花朵朵在上面写满物的心语。潮音洞、梵音洞、朝阳洞,都在日月的更迭里看风起云涌。

 人与普陀山的情义——如胶似漆,若即若离。这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载体来明证?

 梅福庵旁边的磐陀石,是否得了佛的嘱咐?从内而外,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和震撼。走近它,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人生选择什么样的开始并不重要,因为所有的开始,就象道路,路宽路窄,路长路短,最终都通向阳光。

 庵旁的古梅树栉风沐雨,生机勃勃。人说,古梅通了佛性才老当益壮的。于一座山来说,秋去春来,又何尝不是禅意深深?

 在阅尽沧桑间饱经沧桑,在沐浴轻风后满怀轻风。钟声悠悠,你愿意或不愿意,它都不徐不疾地在山谷中荡漾或散开。

 “在天在渊,莲座四时云似海;为霖为雨,杨枝一洒物皆春。”一座山融入大爱,生命之美在这里袒露一切。

 洗尽铅华的普陀山,跟在我的后面,形影不离。山石、梅树、寺庙、古樟,都在记录我与一座山的心语。

 谁说山不会说话呢,它只是没有遇上可以说上话的知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