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院落里有一块四五平方米的小园子。
园子的墙是两个孩子年初用砖垒起来的,不高,只齐膝。可垒这一椭圆园墙仍需好多砖。厕所的墙,齐胸,儿子说高,拆了些运过来,三块、两块,五岁的儿子子告跑了一趟又一趟,脏手抹去额上的汗,说不累。
园里有竹一簇,什么类别的竹,不知,具体如何称谓依旧不知,只是知道这三五竿手指粗细的身躯,在风来的时候轻轻摇曳不退绿的枝叶,有时还洒下几珠晨露。这些竹儿在大树的阴影下虽有些纤弱,然而繁衍生殖不止。“看,爸爸!"或是普儿,或是子告在巡查园子时,若是发现新破土的竹芽,便声嘶力竭地向我报告最新消息。
园中另有一株石榴树,枝繁叶茂,其寿已逾四载,每年春长叶,秋落叶,唯不见开花结果,多次自忖这树是“公的”,列为明年淘汰之列。然而一次与儿子嬉戏时不慎跌倒,与石榴树枝上的一个石榴不期而撞,它翡翠般,鸡蛋大小,在我眼前惊神不定的摇摆。我诧异,我惊喜,也羞赧于对石榴的错误看法。光阴荏苒,那石榴树惟一的宠儿,渐入成熟,仲秋月园时,我怂恿儿子摘来品尝,不料却遭断然拒绝,两个孩子说他们妈妈远在万里之外的新疆打工,一定要等回来之后再***同享用。听后我又倍感羞赧,偷偷将唾液咽下。抬望眼,注明月,万里婵娟公,只憾不团圆。又后来的一天,儿子大声传我到石榴树身旁,托着那个伤痕斑斑的石榴,说:“看,给鸟啄了!”苍老凝含紫红的皮中露出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儿。儿子痛苦,石榴像痛哭,而那石榴树上黄绿斑驳的叶子在萧萧凉风中无动于衷,竟忘却了我们接连守候探望时的感情!
园中原先还有草莓几棵,儿子刚移栽时,相貌一丁点儿不中看,我松土时误当野草拔弃,子告捡而重植,怨我少见多怪,说我“忙了教学忘了生活”,确实生活中的诸多都在匆匆的生活中给遗弃了,而它们往往是美的,就如园中莓,嫩嫩的叶,星星般的花,涩涩的果。那果实是在未进鸡口之前品尝的.,因尚不成熟,故青淡而不红艳,因青淡葱郁,故苦涩而不酸甜,远不及市场卖点上陈设之贡品,之所以未熟先食,是因为那可恨的母鸡领着一群鸡雏,悠然钻过砖缝儿,经至草莓旁,那母鸡作榜样,啄叶,弃之地上,咕咕;啄花,弃之地上,咕咕;啄果亦如此。那小鸡个个争强好胜,跳踉振翅,跃跃欲试。诸公试想,可怜的草莓无异是八国联军欺凌蹂躏下的旧中国,这儿宛然成了遗留残垣断壁的圆明园。
一年将终,天冷得让躲在被窝里的人蜷缩着腿不敢动弹。那天刚黎明,猪圈里发情的猪窜出来,伴着呻吟声在院内狂奔乱跑,所停之处嘴巴便留拱的杰作。我慌忙起身,披衣,趿鞋,持棍,大喊,可及至它身边,那园的围墙已散乱一地,竹根裸露出许多。好好的园,呈现一片荒凉。
孩子要上学,无暇修葺,我也有种种的理由,让那散乱的砖头保持定格。后来的一场雪,厚厚的覆盖了一切,园子也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