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柳条稍微动了一下。谢天谢地,终于起风了。一会儿工夫,风大起来了,吹得尘土和纸屑乱飞。我高兴地跑出去,享受这珍贵的凉风。看天上,好像是天公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浓浓的乌云迅疾地盖住了半边天。
风一阵紧似一阵,可是那整整一天积攒下来的热浪却还难以驱尽。啪嗒,一个凉凉的东西打在我身上。雨!而且是这么大的雨,刚开始下,雨点就有5分硬币那么大!雨点不断地往我头上落,头上顿时感到凉凉的,真痛快!可那讨厌的热浪仍缠着我的腿和脚,马路依旧烫人。
雨,越下越大,终于连最后一丝热气也被“驱逐出境”了。密集的雨点变成了银白色的雨跑道,砸到人身上,还真有些疼呢!我浑身上下淋透了雨,像只落汤鸡似地往回跑。
露珠是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是。早晨,太阳刚刚升起,君子兰肥厚碧绿的叶片上,那粒大大的圆圆的露珠,像珍珠一样晶莹,如白玉一般纯净。碧叶含羞地亲吻着露珠,露珠大胆地折射着阳光,别有一番情景。碧叶轻摇,露珠便微微颤动,把映照的阳光幻化成赤橙黄绿青蓝紫,那露珠便像一盏转动的舞灯,更像一颗镶在绿色绸缎上闪烁的钻石,五彩缤纷,湿润可爱。一颗圆圆的露珠竟能变幻一个美的世界呢。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一个秋末冬初的早晨,我趴在窗台上,睁大眼睛注视着玻璃。窗上那是谁送的画呀?透明的,薄薄的一层。画里有一个神奇的世界——盛开的鲜花,白发的仙翁。我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好凉!再一看,呀!画上出现了一轮透明的月亮。哦,这是霜花送来的,是秋天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件礼品。它呀,是雪花的姐妹,是冬天的使者,我默默地望着,它多么与众不同呵!银色的,晶莹的,带着小茸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点点光芒,多美丽多可爱呵,小天使,我小小的心灵为之倾倒了。
我渐渐长大了,但还是热爱着秋霜,尽管有人说它是多么冷酷,多么无情。可我不信,我带着一颗诗人般火热的心在寻求。在大街上走着的时候,我拾起一片橘黄的落叶,不经意地瞧着。哦!我兴奋了:这已失去生命的小小的树叶竟被秋霜点缀得重有了神韵,细细的脉络被秋霜绘成了一幅多么精巧的图案,真是仙人彩绘妙笔天成呀!再抬头一望湖岸上的垂柳,那干枯了的枝条上也附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满树银花,别有一番情趣,难怪人们叫它“银花树挂”呢!
第二天清早,重霜涂白了路上的枯草和落叶;田里结了冰;屋顶上,草垛上,塘边南瓜棚子上,井上挑水跳板上,一色白蒙蒙。
在树阴底下的阴影里,晨寒时分的白霜在图案般的蕨叶上发亮,像是银白的锦缎。
十月下旬的天气,在凌晨的时候,如一层薄薄的玉屑铺成的白绒毡子,罩在每家的屋顶之上。霜痕的莹明与洁白,在冬日里虽不是罕见的东西,但是能够领略到这种冷冽中清晨的趣味的人们,也可谓是幸福的了。
又下雪了。这是我到这个山村以来,在这个冬天里看到的第三次下雪,只见村前的石桥,水中的溪石以及远山近林又都披上皑皑白雪了。只见溪岸上的乌桕树、梅树以及桥北石路两旁的竹林又都披上皑皑白雪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缘故,对着山中的雪天,此刻我忽地又想起我国一些古典的山水画以及花卉画来了;在这中间,我忽地想起宋人杨补之的《雪梅图》来了。此《雪梅图》,记得有人誉之为“写出江南雪压枝”,这大概是称颂画家写出了披雪的梅枝上开出疏朗的梅花的情意吧?对这一点,我且不必去管。就我自己来说,我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场合看到此幅名画;也许是在北京故宫的展出中,偶然看到这幅名画吧?确已记不清了。但在我的记忆中,我深感此画画风庄重,那被画家收在画面的主体部分的梅花确实很美;画面上只出现疏疏稀稀的几朵梅花;可是真切。但至今使我想起这幅画便赞叹不已的是,还有那可能被画家作为梅花的陪衬之用的,那满枝满叶都披着雪花的竹丛。我这样想,也许正是画面上同时出现了披雪的竹,雪天的情景才显得更加真切,画家所要表达的情意也才显得更加真切……这一点我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