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东坡的距离
天气薄凉,蛰居门窗严实的屋中,一杯水,一册书,消度半日时光,读书人。眼酸了,手轻揉,活络活络,偶然看见壁上新饰的那丛假花,像紫藤萝一样,很密,淡紫色的,长垂到案头,好像一脉水,潺潺地流呢!顿时,有一种很难名状的东西轻轻地,像纱一样裹了心扉。
想起“汉书下酒”的典故,想起张岱“幽卷开窗,字俱碧鲜”的澄明清俊,想起那本让大才子金圣叹不眠不语数日的《西厢记》,也想起了冬夜里阅卷的苏东坡:“岁行尽矣,风雨凄然,纸窗竹屋,灯光青荧。时于此间,得少佳趣。”
灯影如蝶。书声呢,必温润如一杯入肚的姜茶,暖了身,也暖了心。
这些,很远,也很近。
但墨香芬芳,千年依旧。
也只有书,让你与苏东坡若即若离。
风车、毛豆与书
趁闲暇,清理那属于我的书橱。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就仿佛从时间长河里截取一段有关书,也有关人和物的记忆。
4岁,父亲送我生日礼物,在风车和小人书之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7岁,开始羡慕同桌那本《安徒生童话》,父亲喜出望外,给了我一本后来让很多人羡慕不已、也满足过我的小小虚荣心的《丁丁历险记》。
13岁,学着父亲在一个没人的夜晚,吃着水煮的毛豆,看着那本厚厚的现在已忘却刊名的杂志。
15岁,迷上躺在床上看书,用来焐被窝的暖水袋湿漉了新买的被褥,中学生作文《读书人》。
16岁,写下一段有关书的文字……
某一天,蓦然回首,生命在书香里绽放如花,也清朗如月。
“绿满窗前草不除”
我向来觉得这句诗很做作,至少,在醉红与迷绿交织的今天。
但我家隔壁的老张头,在20世纪末的时候,还穿着一身很土而且发黄的旧装,家舍也很简陋。那天我去他家,八仙桌上只有一盘焯青菜一碟腐乳,可他依然自得地喝着酒。
也就是那天,我迷上了他家一直摆到书屋门口的书,砌起来很高。书屋里四面白墙,阳光照在笔筒上,竹制的,很亮。
他死的时候,阳台上那盆兰花正吐着幽香。
他死的时候,人们在那件发黄的旧衣服里,翻出一支丰华牌圆珠笔,一本借书证。
他死的时候,他的很多学生都泪流满面,有一座城市的副市长,也有留美的硕士生。
那天,我才知道,他是一所高校退休了的教授。
我一直想象着老张头伏案读书写作的身影。还有,那盆养在读书人家里的兰花,幽幽的.香气,一定浸润了满屋的书籍。
那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我去他家不过5趟,每次他放下酒杯,热情地把书借给我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时,那平静的眼神,是一份读书人的清澄。像那兰香一样,浸润了我的心。
“绿满窗前草不除”,我信了,这绝不是矫情。
后记: 从读书到读书人,这篇文章写得很散,好像书给我的印象与启迪一样,总是散落在一些不经意的瞬间,编织起来,也如花环一样美。老张头在那篇生前没有发表的文章里说:“人是红莲,好的书是那几张平滑的叶,挡霉风,遮浊雨,让藕花的香里有一份独立于世的纯与净。”我想,这就是读书的真谛,也是读书人的心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