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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欣赏:话说当年寻门户

在我们老家陕北,随礼吃请是被叫做寻门户的。小的时候,寻门户是童年记忆中,最为期待,最有快感,最令人难忘的事情。困难闭塞的年月,寻门户即能解决多日不能见荤,糠菜垫肚的愁烦,又可以见到许多认与不认得的人,给心一些安慰和快感。

第一次寻门户,记得是四岁。五里外的镇上,有我的老外家父或母的舅家,说是正月初出嫁女儿。我是一路被父亲背着去的。虽然,动身前父母有所准备,给我加了衣,戴了那顶常戴的有尖角的暖棉帽,还是够呛。到镇上老外家时,嘴冻得木木的,小脚也疼。父亲本来想找个地方,暖和我一下的,可挨着几孔窑走过去,炕上脚底满满的。没奈何,父亲背我到安客的`棚子里。透过帽子开处,我看见了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几孔窑洞,门帘搭起处,浓浓的蒸气钻出门口,冲上窑檐口去。

暖和过一会,东方的太阳撒满院落时,我们被安排上一张八仙桌。桌子很敦实,只是太过陈旧,暗红色的漆皮几乎脱光了。我不知吃的是什么,心想的是丸子。我没被父亲带上寻门户时,总能吃到父亲从人家事上带回来的丸子。父亲总舍不得吃自己那份,和亲戚要块油纸包了,带回来给我享受。

等饭的无聊,让我突发奇想,摸起桌前的碗筷敲起鼓来。同桌坐的一位络腮胡子男人,生气的吼起来。被他那副凶相加上未料到的吼声吓到的我,怔怔地望着那人,傻了。父亲赶紧收走我手中的筷子,放回原处。看着那人鹰一般的黄眼珠子,周仓一般的脸,我感到莫大的委屈与不满,记了整整一天的这事。

后来,我知道了我们那地的许多讲究。敲碗是会饿肚子的。而吊了腿,炕沿上摇会掉光福气的。碟子里是不容人去吃饭的,那样出门遭人浅看。

村里海唱结婚是我第二次寻门户。因为路近,我和父亲饭时才动身去他们那儿。因为人多,等了很长时间,不见有人来招呼着安我们上桌。我傻傻地贴着和人啦话的父亲,焦急的熬着时间。后来,我凑近父亲耳边说,自己渴了。父亲把我安顿到一根躺着的圆木上,自己讨水去了。一会父亲回来了,对问他的人说,是厨房里要来的。看着那黑黑的,酱油一样的水,我不敢喝,生怕被那东西毒死自己。父亲就哄着我说,这是敬上的好东西,只有有钱人家才可享用。当我战战兢兢张口小抿时,他鼓励我,口张大些,老老价一口一口去喝。海唱在延安地委烧锅炉,家里人总对村上人说,儿子在专员公署上班。那茶也只有他家才有。只是怕大家都当缺物喝,才抓上一把,丢进大锅熬了供人喝的。

我耽心的事没发生,那几口茶就成了我经久的记忆,也成为我一大奢好的起始点。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条件的变化。我对寻门户那种期待没了。原有的好感也随之变淡了。原因有二,一是我独当门户,我家是村中蔡家二门里。不管想不想赶事,都得去,我一人占一门头。二是寻门户受罪,没好走处休息处,有时水都难喝一口。

但我还是有请必赴,因为它还连带人的礼数。近几年回去赶事,心情常好。我喜欢看农村人吃饭的实诚大气。饭一上来,谁都不作假,胡里呼噜捉住就吃,不管菜品是否可口美味,也不挑酒水是否高档,上那层次。和他们一起吃饭,即便吃不饱也高兴,因为我能体会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汉脾气。

我还一如既往寻着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