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是在宁夏北部一个回民中学度过的,我校地处宁夏平原黄河滩边。黄河滩沙地千里,植被不茂,除稀疏几颗沙枣树外,却多生红柳。红柳生命力极强,千百年来,洪水干旱,烈日寒冬,四季不枯,成为黄河滩的特有植被。红柳高不过丈,叶稀枝直,柔软而又坚韧。用红柳编得筐精美别致,常年不朽;用红柳做得锤把韧性十足,弹性良好。每逢夏季将至,柳花艳艳,景致独特,清风徐来,柳香四溢。
我校有一文学社,故此得名——“红柳风”。红柳风文学社乃学生自发创办,平日只闻其名,从未见其人员,一直有仰慕之心,却无入社之缘。后闻社长戎装参军,文学社一度无主,入社之愿一直未了。十六七岁的高中年代,是一个快乐的年代,是忧郁的年代,是“喜上眉头偏带忧”的年代,更是诗的年代。我们文科班自然是诗的天地,我,惠民,小江都是班里的“诗人”,我们的诗全班传诵。诗意正浓时,便是和红柳风结缘之时。初三的小哈子来找我们,说红柳风文学社原社长参军时,将文学社委托给他,希望文学社能长久发展。必要时,可鉴优秀人选委以社长之重任。小哈子恳请我们助红柳风一臂之力。我们几个自然幸喜,经过商议,由惠民任社长,我任高中组组长,小哈子任初中组组长。惠民性格温和,主意不多,社内之事多有我来做主。权衡学习与社内工作的时间,我们发展了二十多位社员并组织了一期有奖征文。由于没有经费,文学社成员每人集资一块钱,用来买奖品。征集之余,评选开始,一等奖的争夺产生在我和小哈子之间,高中组评我的诗《绝非失望》,初中组评小哈子的小说《傻子不傻二三事》。我们说《绝非失望》有诗意有情义,而《傻子不傻二三事》好是也好,就是有点想普通作文。经过激烈讨论,我们决定投票评比,结果评委中我们高中组人多,以三比二的优势通过了评比,我拿了一等奖,小哈子拿了二等奖,惠民拿了三等奖,其他人分别拿了另外的一个二等奖和两个三等奖。征文,不过了却了我们每个文学爱好者对红柳风文学社的一点心愿,而发展却又成了我们每个人积在心头的一场病。我们都太年轻,一无闲暇,二无经费,又不知如何运作,更没有想过依托学校之手。三比二的“常委”比例,“机构”与“体制”的不合理造成的评选不公,让我们“五常委”明显的划分为两派——高中组和初中组。一段时间内,既无活动,又无会面。文学社就像冬日黄河滩红柳树下的一颗枯草,没了生气。
就这样闲置着,到了冬天,我们似乎都忘却了那个当初让我们梦寐加入的红柳风,而一旦想起来,却又茫然不知所措。我们都也不再写诗,写文章,只是终日的学习,踢球。直到有一天上晚自习的路上,惠民问我文学社的事,我说我们已经无法正常运作,况且小哈子虽把文学社交给我们,他自己又私心太重,他这是用我们的手为他做事。我是不管了。恰巧,小哈子就在我们身后。他肯定听到我说的话,我当时脸都红了。但小哈子没吭声,依然问我们怎么办。我和惠民都以学习太忙推辞了。从此,我再也没有了红柳风文学社的音讯。十几年来,我也淡忘了红柳风,淡得觉得从来都没有红柳风的存在。我不仅从未自责因我之嫌葬送了红柳风,甚至还有几次大言不惭的对文朋诗友炫耀过我在红柳风当组长的事。直至一晚,我梦见了黄河滩,梦见了红柳风,梦见了文学社,我一下醒来,泪流满面。我感觉我是一个罪人,我是一个刽子手,我是一个遗弃亲生孩子的恶劣父母。
05年“六一”儿童节,我带着女儿回到母校,她焕然一新,早已逝去了原来的模样。我顺着曾今走过的小路渡去,却仍然能够找到当年学习生活的痕迹,这时我思绪万千。突然,我在一个偌大的宣传栏里看到几个大字——“红柳风文学社”,这不是我牵挂多年的红柳风吗?她居然还在!她真的还在!我禁不住泪水双眸。我感觉她就是我的孩子!她是我十四年前遗弃的孩子!那里有许许多多的文章,我一篇一篇地读,一个字都不放过。我是在亲她,我是在吻她,我已将她拥在怀中。孩子,十四年了,你想我了吗?你能原谅我吗?炎炎六月突然来了一阵清风,她带着红柳花独有的清香,肯定是她!她就是黄河滩艳艳红柳梢上吹来的红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