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到我家也就二十多里路,县际班车半小时就可到达,每次踏上归家的路途,心情都大有区别,这次依然。
五一逼近了,本打算宅寝室的我,临时却做了回家的打算,当然,3天的短假,不足以应付回家,只能请假了,想想大三了,还没请过一次假,这次也就豁出去了。
坐上衡阳至吉首的K9064次列车,回家了。早上8点钟抵达吉首,人已疲惫,归家急切的心,依旧如常,一程的士开到汽车站,踏上回家的路程。
我家位于湘西的南端,泸溪的一个小镇,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镇,曾经辉煌的古镇如今已渐入平庸,归为历史的尘埃。小桥流水人家,门户鸡犬相闻,黄童嬉戏,老生安乐有常,是如今浦市的生活写照。在我的记忆里,晴天里古镇的天是蔚蓝的,白云镶嵌,那是故乡的云。夜晚,独坐庭院,一把蒲扇,一杯清茗,一张竹椅,就这么静静坐着,看皎月当空,繁星相衬,回忆过往,憧憬未来,感受当下美好的静处。偶尔和好友聊起,聊天聊地,聊趣味之事,谈生活之苦乐,二十四时,即起兴,当尽情,己所好,倾所想,于己于斯,斯时所止,可以铿锵。
在湘西南部,沅水西岸,有座小镇,她静静伫立着,你来了,她盛情绽放,迎接你的到来.浦市最初的印象,也就是古镇,陈桥,黄发垂髫,安乐有常。朝作夕息,一片祥和,不受繁市之尘扰。小镇上的百姓,家家户户,都是以商贩为生,买卖为主,这也许是祖传下来的遗统,自明清时期至民国年间,在这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古镇里,修建了三条商贸古街、六座古戏楼、十三省会馆、二十多座货运码头、四十五条巷弄、五十多家封火墙窖字屋、七十二座寺庙道观、九十多个作坊。故素有小南京之称。
曾听一位保靖老人谈起浦市,在他的印象里,浦市,很神秘,凡是去过浦市的人,都会为之倾迷,浦市的一山一水,都是源远流长,自古以来,留下了深厚的底蕴。这只是外界文人对浦市的`评价。对于久未归家的游子,她,只是一个家,再无其他意义可言。在白沙到浦市的这段山间公路,左侧是山,右侧就是流淌了千百年的沅江。依山傍水,是浦市的地理特征。这里的山有着江南丘陵的代表特性,山势低缓,海拔最高的代朝山,不过900米,在群山之中耸立,神圣而巍峨。浦市的水以沅江为主,北通白沙,南抵辰溪,在陆运不发达的年代,水运成了主导。在辽阔无风澜的沅水波面,一艘艘货船行驶,传送着小镇的货资,更传递这小镇的独特商贸文明。
偶尔独坐栏舟,听着发动机发动的声响,船驶动了,湖风阵阵,吹在脸上,也带来一股腥味,虽难闻,却已习惯,船开得越来越远了,对浦市的感象也因距离,渐次模糊,一座绵延近一公里的拦河大坝,坝后一座座古风味十足的建筑并排矗立,它们是浦市印象,是外来游客跋山涉水,翻越一座又一座山后于公路上远望到的喜悦和心安,因为它们,知道浦市的存在,因为它们,对浦市有了最初的印象,这是一座千百年矗立于沅水西岸的小镇,她没什么漂亮的建筑,没什么怡人的风景,有的只是每天从早到晚,长坐于店铺外,做着日复一日重复繁琐的工作的父母,这个工作就是等候,等候着外出儿女归家时的情景。如今的浦市,虽然在政府的整治中,旅游产业新兴拔地而起,来自华夏九州的游客,络绎不绝,原本了无生气,夜不闭户的浦市也因此多了几分人气,不再零落秋夕。
汽车长驶于公路,窗外的风景应接不暇,但一路上熟悉的建筑,树木,指示着到了哪处,使我不至于迷惶。公路两旁成群的牛羊在农夫的指引下,顺序如一行走在前方,青青草茵,牧牛群群。食野于原,客归途烟。慨思以知,梦首蹊径。似鸳似仙,神伦不觉。太平有象,盛世开航。
又看到了堤坝,这是浦市的象征.沅水之畔,威坝伫立,浩浩宸宸,诗韵悠衍。熟悉的一幕幕,映入眼帘,熟悉又寐央。在离家近几百米的路上,我提前下了车,背上行囊,走在水泥路面,虽然一切现代化建筑和外面几无差别,但其陈旧的面貌,又赋予它历史的陈韵。我独独爱着浦市的一切,即使破烂不堪,无歌舞升纭,民户独立,但其悠朴的民风,诉说着它过去的生命历程。
小镇上,街道贯穿南北,深巷曲折,每家每户门前,老妇独坐,或织棉,或洗衣,或聊谈,男人们,或成群围观年长者的博弈而忘乎所以,或倚靠竹椅,休憩读报。这是他们每天的日常生活,生计来源就是自家的小店收入。南杂百货占据大半,也有几家特艺为主的门面,以竹编为生,一根根节支分明的苍绿好竹,在他们巧变的手指间被编制成竹系列家具。继续前行,至一分岔路,右侧是一下坡路,通往山林,类似于城区的郊外,左边是一条通往浦市古巷的石板路,至此而进,可以看见一条贯穿全镇的南北向主巷,其间有多少条分支,没仔细数过。但小巷的幽静,一直是众人所向往的。沿着分岔路东行而上,至主巷,可以看见两侧的繁华。
行至深处,百姓安居甚乐,乐在何处?老妪抱儿孙坐于摇椅,面态安详,说着小故事,孩童睡容平和,乐在天伦;壮士搬货于车,正要送货去远方,汗透淋漓,妻子编织冬用毛衣,忽而起身走至身旁,擦汗耳语,甚是恩爱,乐在亲昵;孩童群处一隅,嘻戏纸玩,弹珠来往,相扑甚欢,乐在顽真。
从小巷也可以通往我家,便顺道往家的方向走去,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正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忽然抬头,身子一顿,略一停留,似乎认出了我,叫了声山山。我连忙应付,接二连三地都认出了我,问我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我无意识地很礼貌地说四五天左右。和他们短叙一番,各自告了别,来到一家门面宽敞的杂货店,门前堆放着各式货物,里面一位中年男子,面色黝黑,身子骨健硕依旧,正翘着二郎腿,注视着电视,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到来,带着戏谑的口吻脱口而出一句,老板,买东西。。。
听闻,他平静的坐姿倏地转变,起身向我这边走来,当看到我时,起初一顿,接着露出对我而言那藏在深处,只要一经想起便能细细道出的笑容:要买什么。。。”
在店里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周围如常的摆设,眼前这位面容嘿哟且严肃的中年男子,视线在我周围上下游走,仔细打量,许久,说了句,小伙子,又壮实了。。
这位中年男子,有着尉迟恭一样的黝黑肤色的男子自然就是我的老爸。这家店子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店里的一角一落,一方一隅都是那么熟悉,有着儿时的足迹,似乎每处都会有那么些小故事,暗示着这里你曾经待过,是你逗留的地方,一经想起,只是莞尔。走廊终点处,是个死角,地上摆放着一个布满缺角,肮脏不堪的碗,是几年未曾移动清洗的缘故,此时移开这只碗,中间圆心处,与周围呈现出泾渭分明的痕迹。这只碗,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只因它是家养猫宠的为喂食之处。
从小我就好养猫,小学四年级到高一,7年间断断续续养了五六只猫,但它们最终的结局都不曾好过,这也是让我最愧疚的事情。自第一眼看见猫时,便喜欢上了猫,那是出于一种天性的喜爱,感觉自己冥冥中与猫就有着一种羁绊,难以舍弃,事实似乎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我和猫相处得非常自在,每次抚摸它毛发时,它总会站立,前爪笔直,后面两只爪蜷曲着,全身卸下所有防备,向来姿态高傲的喵星人,此刻在我的抚摸下,也是放下身段,放低姿态,任由我摆布,这种征服感,叫人百试不厌,它还时不时还把头倾靠过来,在我手背摩擦,那种被毛绒充斥的感觉,甚是慰心。自此,我便爱上了猫。有人说,每一个喜欢猫的人,都是来自火星的外星人,所以猫也被叫做喵星人,对于这种委婉地把人和猫归为一类的说法,我自始至终不予评论,反正我是喜爱猫的。对于猫的说法,自古就有着不少的故事,古时就因猫的狡衍,在民间就有着猫有九命的传说,可猫是否有九命,至今只觉它是一个编造,但猫处于危急时刻的自我求生意识,那是非常强的。近代革命文学领袖鲁迅先生就曾写过一篇猫狗鼠,里面对猫的习性,特征描写的甚是生动深刻。在这篇文章里,鲁迅先生清算猫的罪行:第一,猫对自己捉到的猎物,总是尽情玩弄够了,才吃下去;第二,它与狮虎同族,却天生一副媚态;第三,它老在配合时嗥叫,令人心烦;第四,它吃了我小时侯心爱的一只小隐鼠.虽然后来证实并非猫所害,但我对猫是不会产生好感的,何况它后来确实吃了小兔子!可以看出,鲁迅列举了猫的四种生活习性,其实是在陈说猫的厌恶一面,他对于猫是憎恶的,但他所描写的特性又是猫本身所具备的,所以猫自古就没得给人们留下过好印象,可是我还是喜欢猫的,也许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能与他人明显区别的爱好,不为什么,就为那片初衷吧。
家里的一切都如假期时正常运行着,爸爸妈妈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硬朗,听他们说,每天早上他们两都会去爬附近的凤凰山,在山上锻炼,到点了下来开店,开始一天的营业。这次回来,其实也有着旅行锻炼的意图,到处走走,舒畅心情。说着想起奶奶,便问奶奶是否出去打牌没回来,她说是的。奶奶还在打牌,20多年了,依旧如常。奶奶4个月前刚过完90大寿,现在已经是正正经经步入耄耋之年,91岁了,高龄的她,身体仍然很健康,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偶尔受凉感冒,不是什么大碍。可以由以前的回忆想象得出,奶奶每天早上8点钟起来洗漱自己做早餐,吃完后,安置好午饭打包随身带走,然后一步步慢慢扶着扶栏走下台阶,悠悠地提着布袋走向老年人牌馆。奶奶就是这么热爱生活,每天24小时安排得很是规律,连我都经常自愧不如,还总是模仿她的作息时间,来安排自己的生活,也正是这种朝八夕九(早上八点起来,晚上九点就入睡)的作息规律,不劳心,心里从不装事的习惯,身体才一直健朗吧。
不久,我拿起家里的钥匙,背上行囊,走出店外,向家里走去,街道两旁,门面林立,街上很少有年轻男女走过,行于街上的,只是黄发垂髫,步伐蹒跚着,孩童欢笑着,一对度中年夫妇各自在自家店外忙碌着,时至下午,太阳移至西南方,夕阳余晖遍洒在街道,屋檐檐角处,孩童的脸上遍布着光辉的笑容,嬉笑打闹着,一个倾斜的身影,一直走着,时清晰时模糊,渐次远去,随着夕阳一同消失在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