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散文能照见山河和众生，有生命和生机，也有文学的内宇宙，还有对这个世界的想象和构建。
我们都是野草
长歌当哭
——题记
那是一个至黑至暗的日子，我坐着9路公交车，去赴友人的约会。消息随着公交车的颠簸，在我的耳畔回响，我是麻木的，一路上，我茫然地望着窗外。在推杯换盏的愉快饭局上，一切都是那么风平浪静，我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在等待了两天后的晚上，我回到了我们童年成长的地方，回到了你的身旁。我跪下来，放声哭泣。为你，长歌当哭。
我心疼至极，为你年轻生命的消失，为你五十年勤勤恳恳劳作在故乡的土地上，用生命谱写了厚重的希望，而在好日子来临之际，你却走了。你年事已高的父母亲，坚强的挺立着脊梁，一个村庄都为你哭泣。我能做的就是给你的老父母亲和你的孩子一个深深的拥抱，给孩子说一句：你长大了，要照顾好爷爷奶奶弟弟。我泪如雨下。泪眼朦胧中，你的一生清晰的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八岁，我起初上乡上小学和初中结合的学校，也跟随过你几回，后来转学了。和你更多的相处是因为放羊——这个山村孩子***同的“职业”。你从小性情温和，与别人，不争不抢。你们家五个女孩，我经常和你们挤在一个被窝里，在你们家蹭吃蹭喝。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贫瘠的时代，也是你们给予我温暖和姊妹情深的启蒙意义。我们有过太多的交集，有儿童时候天真的话题，也分享过女孩子的秘密。直到初中，我不再放羊为止，也是我长大了，有了自己读书的世界，而你已经辍学不再学习时，我与你渐行渐远。
你结婚了，爱人是从后山直接来到你家的。这就注定了你的一生是土生土长、要为你的家奉献自己的一生这条路可走。劳作，生养，把生命献给大地。你生命的轮回就是继续父母辈的人生。你也走出过山村，爱人常年在兰州打工，两个儿子都从兰州的中专技校毕业。长姐出嫁后落户包头，后来大妹也远嫁包头，小妹落户平凉。兰州——包头——平凉，曾经也是你远足的地方。但是对于一个女人的梦想，你只能都把她耕耘在生你养你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养育孩子，照顾老人。你的为人处世，在我们庄口上，清白稳重，缘分极好。我因为读书幸运的走出了我们那里，脚步和时空较远了一些。随着我们彼此成立家庭，只是在我偶尔回乡下的时候，我们才能简单的交谈几句话。不是我们有了隔阂，而是岁月已经让我们各有了各的归宿。
前年你们一家人终于攒够了修建二层小楼的资金，盖起了精致洋气的乡村二层小楼，你的梦想实现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当你的梦想实现了那一刻，你肯定 长处 了一口气，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把两代人的希望变成了现实，你是幸福的。我为你高兴，终于出人头地了。你也将要给跟着你姓氏的大儿子娶媳妇。
那一年夏天凤凰山庙会，你，从包头探亲的三姐，我，我们成家后一起也是第一次走在我们童年时期放羊的山间道路上，青青的野草野花铺满路边，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去庙会敬香叩拜。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性远阔的人，你想改变你的命运。其实包括我们每一个人，不管是走出山村的游子，还是守留在乡下劳动在大地的儿女，都有一颗不甘和不屈服于命运的心。我们都想改变既定的人生，我想当那样一幢结晶着你们一家人汗水和心血的楼房，盖起来的时候，你一个平凡的女人最伟大的梦想成真了。可以说，你用勤劳的双手，建造了你美丽的家。
你就像我们家乡漫山遍野的野草一样，坚韧，有耐力，一天一天去顽强的实现你的心愿，永不退却。然后，你又长眠于你劳作了一生的土地上，在生命戛然而止的一刻，你应该带着欣慰。其实，写下这些文字，无济于事，但不写，我内心又无法平息我的疼痛，原谅我的拙笔和愚笨。听到你走的消息，能回去的亲人朋友都回到了乡下老家。他们都痛感生命的无常和脆弱。可是，一切已经成为遗憾。可以告慰你的，是你的双亲，坚强又有勇气，为我们扛住了苦难，扛住了泪水，感谢老人的坚韧不拔！姊妹们因为你的离去，从远方赶来重聚一起，在这个冬天，默默守候逝去的你和陪伴老父老母。心碎后也要坚强前行！
爱尔兰电影《狂野不羁》的主人公有一段独白：“我深知野生自然的力量。我就像一棵野草，在爱尔兰无垠的田野上茁壮成长。人们一直坚信人类就是自然，自然即是人类，二者合为一体。我挚爱的山楂树，让我了解自然，为我打开了自然世界的大门。”为什么要摘录一段这样的文字？我想，我们都是大山深处的野草，我们都有着坚强有韧性的生命力，我们把生命献给了我们的家族，我们每一天都在为心中不灭的梦想而生长！而劳作！而寻找！
你小时候教我洗过一次衣服，我记忆犹新。你初为人母时劳动的背影，我记在了心上。你淳朴的笑脸，伙伴们不会忘记！你点点滴滴起早贪黑挣光阴的故事，将在我们的庄口上流传。你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已经在一个村庄为你的哭泣里，洁净的泪水中你的灵魂得到升华！我们得到启示！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在自己能思考的范围之内，经常在想人生的意义。你的一生，是真正与大山土地相伴的一生，这也是你生命的意义所在，你为你的家族养育了两个儿子，你在有生之年尽自己所能照顾了所有的家族亲人，亲人们感恩你的付出。家乡这几年种菜，经济效益好了，庄口上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都有了一个好前程。几代人精神浓缩的信念，也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光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劳动的成果，也是劳动的光荣展现。你是光荣的，也是为了家族献出了血汗的功臣。正是祖祖辈辈辛劳的一代又一代劳动者创造了现在的故乡面貌，为你们守候在家乡的建设者致敬！
草根，是涵盖了和我们一样的所有寒门的一代人的代名词。我们就是土地养育的野草，家乡就是我们生命实现价值的世界。正如你有着硬骨头的双亲说的最朴素的一句话：事已至此，活着的人还是要活着！这就是你精神的源头，也是你精神的归宿。告慰你！愿与大山和土地融为一体的你：安息！
长歌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