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有“诗仙”美称的李白是我国和杜甫齐名的伟
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诗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极
其重要的地位，飘逸、豪放构成他诗歌的浪漫主义基
调。但是对于李白的古赋就不为大多数人所熟悉，
其实李白的古赋在思想和艺术上也是有独到之处
的，是他一生文学创作的萌芽和开端。他的古赋抒
发了建功立业的豪情和怀才不遇的忧伤，同时继承
了汉大赋铺排扬厉，气势恢宏，夸张写意的浪漫主义
风格特征。
一、思想性
李白的辞赋，绝大多数都是青少年时期的作品。
少年时的李白是个知识丰富的人，李白在《上安州裴
长史书》中，曾有这样的自述:“五岁诵六甲，十岁观
百家。’可见李白是个知识启蒙教育很早的少年。李
白自称“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再加上经常求仙
访道，结识道士，喜读道家作品，例如庄子的《逍遥
游》。他的著名辞赋《大鹏赋》就是化用《逍遥游》而
作的。关于这种思想，在序中就毫不隐讳地指出:
“余昔于江陵见司巴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
游八极之表，囚著《大鹏遇希有赋》(后改为《大鹏
赋》)以自广。”
李白的一生并不总是在快乐中度过的，理想和
现实的矛盾、建功立业的壮志不能实现的苦闷，个人
才华得不到赏识的悲哀……。他虽然接受了道家思
想，但是儒家思想的建功立业在他的一生中也占有
相当大的位置。李白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
有这样一段话:
“中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
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
毕，然后与陶朱、留侯，浮五湖，戏沧州，不足为难
矣。”
这段话表明李白打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
飞则已，一飞冲天”;当官就要做能帮助皇帝干一番
“济苍生，安社樱”的事业。他是有做官的打算，之所
以要访道求仙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而已。青年
时期的李白还是过多地对生活和理想寄以厚望，这
可以从他的《大鹏赋》、《剑阁赋》、《大猎赋》、《明堂
赋》中看出。这些赋的主弦律仍然是以《大鹏赋》为
主体的高亢、檄越，拿“豪放”、“飘逸”来形容他的这
些赋并不为过。李白的浪漫主义有着复杂的思想倾
向，但是仍然有一个中心主题就是建功立业，凭借着
个人的才智和勇气，济世安民，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
业。象大鹏那样“上摩苍苍，下覆漫漫”、“斗转而天
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这种不受约
束羁绊，自由翱翔字宙的精神正是李白所想往的自
由理想的境界。
然而李白的理想和志愿总是得不到实现，和所
处的社会现实发生了越来越深刻的矛盾，这就使得
李白经常陷入痛苦之中而无法自拔。在《悲清秋
赋》、《愁阳春赋》、《惜余春赋》中除了感叹时光飞逝
之外，也抒发了壮志不得施展的悲哀。《拟恨赋》是
对那些英雄人物不能实现自己壮志而抑郁寡欢所唱
的挽歌。《惜阳春赋》更显出对时光易逝，功名未就，
报国无门，人生易老的感慨和忧伤。《悲清秋赋》中
护荷花落兮江色秋，风袅袅兮夜悠悠”凄凉萧瑟的
清秋的悲鸣。这与“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
(李白《大鹏赋》)的大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艺术性
1.极富个性的语言环境描写
李白的八首古赋前后格调虽然不同，但都有李
白所处的时代的个性特征:语言清新明快，环境描写
极富变化。《大鹏赋》中的大鹏就是作者早期满怀建
功立业，报效国家的宏大理想和卓远抱负的化身。
作者对自己喜爱的大鹏倾注了满腔热情，用华丽壮
美、气势磅礴的语言描述这个形象:“脱省碾于海岛，
张羽毛于天门。刷渤懈之春流，啼扶桑之朝墩。弹赫
乎宇宙，凭陵乎昆仑。’兹样几个气壮山河，摇撼五岳
的词语再加上排比的运用，大鹏的超凡脱俗，不同一
般的气势俨然可观。而其“雄姿壮观”更是“上摩苍
苍，下覆漫漫。”在与古代神仙的对比中更其有个性
色彩:“盘古闻天而直视，羲和倚天以旁叹。”神仙在
大鹏面前的种种无可奈何的神态情景夸张地展现出
来，大鹏的梁鹜不驯，无所拘束的个性也充分再现出
来，这些极富个性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语言描写对
展示作者青年时期的“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
万里”的理想和志向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在另一类柔婉幽长的作品中展示的是另一种情
景。《拟恨赋》中写到项羽被围该下的无有救援的复
杂心境“若乃项王虎斗，白日争晖”，这是对昔日项羽
“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描写。而“拔山力尽，盖世心
违，闻楚歌之四合，知汉卒之重围。帐中剑舞，泣挫
雄威。雅兮不逝，暗M何归”的描写，把项羽的英雄
被围无力突围的悲惨情景都尽情地刻画了出来。项
羽的可爱与可悲之处都显示出来，性格鲜明朗练，栩
栩如生。似此语言，满篇皆是，不一而足。
李白以自我为中心，作品以展示自我为目的，充
满了个人主义的因素。就象闻一多先生在评价杜
甫、李白的思想中所说:“杜甫一生的思想是存在于
儒家所提出的社会的义务的关系之中，这关系是安
定社会的基本囚素。李白却不承认这种义务关系，
只注重自我权利之享受，尽量发展个性，象不受管束
的野孩子一样。”李白作品中的形象是个性化的，语
言也是个性化的，蕴含着作者自己的影子。无论是
浪漫豪放的古赋还是清柔婉约的古赋都是作者在这
个历史时期的思想和性格的真实写照。《悲清秋
赋》、《愁阳春赋》、《惜余春赋》中对自然山水的描写
则是风景优雅、情深婉约的。《愁阳春赋》中:“东风
归来，见碧草而知春。荡漾惚恍，何垂杨旖旎之愁
人。天光清而妍和，海气绿而芳新。”这既有对自然
景物的赞赏，也有囚时光飞逝而感到功名未就的隐
隐愁绪。
2.典故纷繁
多用典故，这是赋的***同特征。李白不会失去
显示自己才华的机会，他在《赠张相稿》中回忆道:
“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而且在求仙访道中也没
有忘记遍览群书，上百篇诗歌文赋烂熟于胸，这用起
来得心应手。囚此在他的作品中每当用到时即信手
拈来，化为己有。李白的赋中有庄子《逍遥游》的形
象，有《山海经》的形象，还有众多历史人物形象。以
他的《拟恨赋》为例，历史人物有汉高祖、项羽、荆柯、
陈皇后、屈原、李斯。
《大鹏赋》显然是受庄子《逍遥游》的启发而作，
赋开篇这样写道:“南华老仙，发天机于漆园，吐峥嵘
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征至怪于齐谐，谈北溟之有
鱼。’“南华老仙”指庄子，而齐谐也是庄子《逍遥游》
中的形象。再比如《大鹏赋》中“檄三千以崛起，向九
万而迅征”显然是出自庄子《逍遥游》中“水击三千
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3.独特的意象创造和抒情意脉
李白笔下的形象往往是个性化的，带有作者极
强烈的感情色彩，我们仍然以他早期的《大鹏赋》作
例。李白早期建功立业，安世济民的理想和报负，摆
脱羁绊，超凡脱俗，追求理想和自由的强烈愿望充分
赋予了大鹏这个意象，囚此他能把庄子《逍遥游》中
的不自由的大鹏化而成为绝对自由的理想象征。大
鹏所到之处，“五岳为之崩奔”，“盘古开天而直视，羲
和倚日以旁叹。’“天吴为之休栗，海若为之。巨
鳌冠山而却走，长鲸腾海而下弛。”如此惊天动地的
举动若非有不走科举道路而想通过别人的推荐一发
就可达至护济苍生，安社樱”的李白，别人是断乎达不
到的。
超越现实的意象和出人意料的想象也是李白赋
浪漫主义基调构成的显著特征。扑朔迷离的想象，
出神入化的典故，博大壮阔的意象在李白赋中占有
显著位置。大鹏这个意象的选取体现了李白以大为
美、以壮阔为美的美学思想，他选用意象又是超出现
实社会的，只能到作者的理想的彼岸去寻找。大鹏
出生的地方是“北摸”，运行过程中遇到的盘古、羲
和、精卫、天吴、海若都不是现实生活中的物象，通过
这些超越现实的物象的描写突出了作品的浪漫性和
理想主义色彩。这样宏大壮阔的意象是盛唐社会生
活的折射反映，李白生活在开元盛世中，自然会用艺
术意象这一特定的形式来反映生活于其中的社会现
实。《大猎赋》、《明堂赋》中选取的意象同样有"大”、
“高”、“壮”的特征，《大猎赋》中有这样的描写:
于是摧倚天之剑，弯落月之弓。昆仑叱兮可倒，
宇宙嗯兮增雄。河汉为之却流，川岳为之生风。羽
毛扬兮九天绛，猎火燃兮千山红。
意象的选取，直接影响到作品的气势、风格。李
白选用神话，梦境等意象同样其有豪放、飘逸的艺术
风格。
4.变化多样的艺术风格与比兴手法
李白的赋和他的诗歌一样，风格决不会雷同，而
古赋从感情色彩和风格特征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
是《大鹏赋》、《明堂赋》、《剑阁赋》和《大猎赋》，它们
继承了汉大赋的基本特征，其中就有仿司马相如《子
虚赋》和《上林赋》的痕迹。其有铺张扬厉，气势恢
宏，博大深远的特点，以及豪迈奔放、壮浪纵态、摆脱
约束的性格特征。另一类是《拟恨赋》、《惜余春赋》、
《愁阳春赋》和《悲清秋赋》，这些赋其有清丽委婉，优
雅绵长，情深意蕴的特点。
李白的古赋还采用了借景抒情的手法。唐玄宗
前期的开元盛世确实是个繁华升平的社会，在开元
盛世的余光照耀下，年轻的李白也要象他的前人司
马相如等作些辞赋歌颂这升平景象。他在《明堂赋》
中就为此大唱颂犷镇八荒，通九该。四门启兮万国
来。’在《大猎赋》中高唱:“莫不海晏天空，万方来同。
虽秦皇与汉武兮，复何足以争雄?”而且梦想着飞上
九天，在那无边的太空中，在那金兴闪闪的阳光下去
展翅翱翔。在《拟恨赋》中通过对历史人物项羽、荆
柯、屈原、李斯的悲剧描写，映衬出虽然如此难免有
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憾，揭示在繁华的社会表面掩盖
下的严重的社会危机。屈平的“忠而被谤，信而见
黯’和李白后来的三年长安被赐金放还如出一辙。
李白的赋还善于运用比兴的手法，朱熹说:“比
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
词也。《大鹏赋》、《大猎赋》、《明堂赋》中都运用了比
兴的手法，成为李白托物寄兴的名篇，作者通过对大
鹏这个特殊意象的高度夸张赞美，把它看成理想和
志向的化身。不仅借大鹏写出自己的雄心壮志，以
及济苍生，安社樱的宏伟理想和远大抱负，也反映了
盛唐知识分子意气风发的豪情壮志。盛唐时人们积
极向上，努力进取，建功立业的理想都借助大鹏这个
意象表现出来。
《明堂赋》借庄严的明堂以歌颂盛世，宣扬朝廷
美德，赞誉得宜，这与李白一生爱国忠君的思想是一
致的。《大猎赋》通过祭明堂、猎渭滨，把大唐的声威
写得有声有色，也是为大唐统治者歌功颂德之作。
总之，李白对于六朝空洞靡丽的徘赋在一定程
度上加以革新，而对于屈赋的优良传统则借鉴和继
承，使李赋在唐代文坛升复古”革新的浪潮中前进，也
使得李赋在思想和艺术上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可
以说，李白赋是由六朝徘赋、唐初律赋向宋代文赋过
渡中的产物，曾起过承上启下的过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