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光明》
《光明》是现代文学家、诗人朱自清于1919年创作的一首现代诗。此诗表达了时为北京大学哲学系学生的诗人,对光明社会的憧憬,对新的人生道路的向往。
此诗内容有理性的思辨,却通过假设的与“上帝”的答问方式,运用象征和对比,把哲理熔铸于形象之中,避免了抽象与晦涩之感,而显得亲切、活泼。
全文:
风雨沉沉的夜里,前面一片荒郊。
走尽荒郊,便是人们底道。
呀!黑暗里歧路万千,叫我怎样走好?
上帝!快给我些光明吧,让我好向前跑!
上帝慌着说,光明?我没处给你找!
你要光明,你自己去造!
2、《煤》
《煤》是一首现代诗,作者是朱自清。《煤》写于1920年,在写作《羊群》之后不到一个月。在朱自清思想和创作发展的历程中,这是一篇重要的作品。经过对人生、社会、道路的探索、思考,他有了新的发现:那被深压着地下底层的煤,拥有巨大的能量。
全文:
你在地下睡着,好腌臜,黑暗!
看着的人怎样地憎你,怕你!
他们说:“谁也不要靠近他呵!……”
一会你在火园中跳舞起来,黑裸裸的身体里,一阵阵透出赤和热
啊!全是赤和热了,美丽而光明!
他们忘记刚才的事,都大张着笑口,唱赞美你的歌
又颠簸身子,凑合你跳舞的节。
3、《送韩伯画往俄国》
《送韩伯画往俄国》是朱自清所写的一首诗。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炮声震动了整个世界,极大地鼓舞了被压迫民族争取自由解放的斗争。
全文:
天光还早,火一般红云露出了树梢,不住地燃烧,不住地流动;
黑漆漆的大路,照得闪闪烁烁的,有些分明了。
立着一个绘画的学徒,通身凝滞了的血都沸了;
他手舞足蹈地唱起来了:
红云,呵鲜明美丽的云呵!你给了我一个新生命!
你是宇宙神经的一节;
你是火的绘画——谁画的呢?
我愿意放下我所曾有的,跟着你走;
提着真心跟着你!
他果然赤裸裸的从大路上向红云跑
去了!祝福你绘画的学徒!
你将在红云里,偷着宇宙的密意,放在你的画里;
可知我们都等着哩!
4、《小舱中的现代》
《小舱中的现代》是近代诗人朱自清于1922年7月30日创作的一首新诗。全诗四节,第一节很像小舱中的速写,通过记录小舱中拥挤的商贩们的喧嚣声,展现社会的一角;第二节写这些人实际都是城市贫民。
第三节写作者的观感;第四节画龙点睛,作者说自己也是参战的一员,并且从这小舱的一幕,认识了窒息的现代。全诗通篇用现代口语写成,不雕琢,不修饰,显得自然素朴,通俗生动。
全文:
洋糖百合稀饭,三个铜板一碗,那个吃的?
竹耳扒,破费你老人家一个板;
只当空手要的!
吃面吧,那个吃饺面吧?
潮糕要吧?开船早哩!
行好的大先生,你可怜可怜我们娘儿俩啵——肚子饿了好两天罗!
梨子,一角钱五个,不甜不要钱!
到扬州住那一家?照顾我们吧;
有小房间,二角八分一天!
看份报销消遣?花生,高粱酒吧?
铜锁要把?带一把家去送送人!
郭郭郭郭”,一叠春画儿闪过我的眼前;
卖者眼里的声音,“要吧!”
快开头了,贱卖啦。
梨子,一角钱八个,那个要哩?
拥拥挤挤堆堆叠叠间,只剩了尺来宽的道儿;
在溷浊而紧张的空气里,一个个畸异的人形
憧憧地赶过了——梯子上下来,梯子上上去。
上去,上去!
下来,下来!
灰与汗涂着张张黄面孔,炯炯的有饥饿的眼光;
笑的两颊,叫的口
检点的手,更都有着异样的展开的曲线,显出努来的痕迹;
就像饿了的野兽们本能地想攫着些鲜血和肉一般,
他们也被什么驱迫着似的,想攫着些黯淡的铜板,白亮的角子!
在他们眼里,舱里拥挤着的堆叠着的,
正是些铜元和角子!——只饰着人形罢了,只饰着人形罢了。
可是他们试试攫取的时候,人形们也居然反抗了;于是开始了那一番战斗!
小舱变了战场,他们变了战士,我们是被看做了敌人!
从他们的叫嚣里,我听出杀杀的喊呼;
从他们的顾盼里,我觉出索索的颤抖;
从他们的招徕里,我看出他们受伤似地挣扎;
而掠夺的贪婪,对待的残酷,隐约在他们间,也正和在沙场士兵们间一样!
这也是大战了哩。我,参战的一员,从小舱的一切里,
这样,这样,悄然认识了那窒着息似的现代了。
5、《毁灭》
《毁灭》是现代诗人朱自清于1922年12月9日创作的一首长诗。这首诗***有八节,中心思想是抛弃那如轻烟、如浮云的玄想,丢掉那诱惑的纠缠,求其速速毁灭;立定脚跟,踏踏实实地走自家的路;反思了抛弃了过去时日的空泛和虚妄。
要“专崇实际”,要回归到“一个平平常常的我”。这首诗结构上的复沓和曼衍,是非常明显和突出的;而整首诗中,对比、象征、比喻,也使用极多,使长诗诗味很浓。
全文:
踯躅在半路里,垂头丧气的,是我,是我!
五光吧,十色吧,罗列在咫尺之间:
这好看的呀!那好听的呀!
闻着的是浓浓的香,尝着的是腻腻的味;
况手所触的,身所依的,都是滑泽的,都是松软的!靡靡然!
怎奈何这靡靡然?——被推着,被挽着,长只在俯俯仰仰间,何曾做得一分半分儿主?
在了梦里,在了病里;
只差清醒白醒的时候!白云中有我,
天风的飘飘,深渊里有我,伏流的滔滔;
只在青青的,青青的土泥上,不曾印着浅浅的,隐隐约约的,我的足迹!
我流离转徙,我流离转徙;
脚尖儿踏呀,却踏不上自己的国土!
在风尘里老了,在风尘里衰了,仅存的一个懒恹恹的身子,几堆黑簇簇的影子!
幻灭的开场,我尽思尽想:
“亲亲的,虽渺渺的,我的故乡——我的故乡!回去!回去!”
虽有茫茫的淡月,笼着静悄悄的湖面,雾露蒙蒙的,雾露蒙蒙的;
仿仿佛佛的群山,正安排着睡了。
萤火虫在雾里找不着路,只一闪一闪地乱飞。
谁却放荷花灯哩?
“哈哈哈哈——”
“吓吓吓——”
夹着一缕低低的箫声,近处的青蛙也便响起来了。
是被摇荡着,是被牵惹着,说已睡在“月姊姊的臂膊”里了;
真的,谁能不飘飘然而去呢?
但月儿其实是寂寂的,萤火虫也不曾和我亲近,欢笑更显然是他们的了。
只有箫声,曾引起几番的惆怅;
但也是全不相干的,箫声只是箫声罢了。
摇荡是你的,牵惹是你的,他们各走各的道儿,谁理睬你来?
横竖做不成朋友,缠缠绵绵有些什么!
孤另另的,冷清清的,没味儿,没味儿!
还是掉转头,走你自家的路。
回去!回去!
虽有雪样的衣裙,现已翩翩地散了,仿佛清明日子烧剩的白的纸钱灰。
那活活像小河般流着的双眼,含蓄过多少意思,蕴藏多过少话句的,也干涸了,干到像烈日下的沙漠。
漆黑的发,成了蓬蓬的秋草;
吹弹得破的面孔,也只剩一张褐色的蜡型。
况花一般的笑是不见一痕儿,珠子一般的歌喉是不透一丝儿!
眼前是光光的了,总只有光光的了。
撇开吧。还撇些什么!回去!回去!
虽有如云的朋友,互相夸耀着,互相安慰着,高谈大笑里
送了多少的时日;而饮啖的豪迈,游踪的密切,岂不像繁茂的花枝,赤热的火焰哩!
这样被说在许多口里,被知在许多心里的,谁还能相忘呢?
但一丢开手,事情便不同了:
翻来是云,覆去是雨,别过脸,掉转身,
认不得当年的你!——原只是一时遣着兴罢了,谁当真将你放在心头呢?
于是剩了些淡淡的名字——莽莽苍苍里,便留下你独个,
四周都是空气罢了,四周都是空气罢了!
还是摸索着回去吧;那里倒许有自己的弟兄姊妹切切地盼望着你。
回去!回去!虽有巧妙的玄言,像天花的纷坠;
在我双眼的前头,展示渺渺如轻纱的憧憬——引着我飘呀,飘呀,直到三十三天之上。
我拥在五色云里,灰色的世间在我的脚下——小了,更小了,远了,几乎想也想不到了。
但是下界的罡风,总归呼呼地倒旋着,
吹人我丝丝的肌里!
摇摇荡荡的我倘是跌下去呵,将像泄着气的轻气球,被人践踏着顽儿,只馀嗤嗤的声响!
况倒卷的罡风,也将像三尖两刃刀,
劈分我的肌里呢?——我将被肢解在五色云里;
甚至化一阵烟,袅袅地散了。
我战栗着,“念天地之悠悠”……回去!回去!
虽有饿着的肚子,拘挛着的手,乱蓬蓬秋草般长着的头发,
凹进的双眼,和软软的脚,尤其灵弱的心,引着我下去,
直向底里去,教我抽烟,教我喝酒,教我看女人。
但我在迷迷恋恋里,虽然混过了多少时刻,只是不让步的是我的现在,他不容你不理他!
况我也终于不能支持那迷恋人的,只觉肢体的衰颓,心神飘忽,
便在迷恋的中间,也潜滋暗长着哩!
真不成人样的我,就这般轻轻地速朽了么?
不!不!趁你未成残废的时候,还可用你仅有的力量!
回去!回去!虽有死仿佛像白衣的小姑娘,提着灯笼在前面等我,
又仿佛像黑衣的力士,擎着铁锤在后面逼我——在我烦忧着就将降临的败家的凶惨,
和一年来骨肉间的仇视,(互以血眼相看着)的时候,
在我为两肩上的人生的担子,压到不能喘气,
又眼见我的收获,渺渺如远处的云烟的时候;
在我对着黑绒绒又白漠漠的将来,不知取怎样的道路,却尽徘徊于迷悟之纠纷的时候:
那时候她和他便隐隐显现了,像有些什么,又像没有——凭这样的不可捉摸的神气,真尽够教我向往了。
去,去,去到她的,他的怀里吧。好了,她望我招手了,他也望我点头了。……
但是,但是,她和他正都是生客,教我有些放心不下;
他们的手飘浮在空气里,也太渺茫了,太难把握了,教我怎好和他们相接呢?
况死之国又是异乡,知道它什么土宜哟!
只有在生之原上,我是熟悉的;
我的故乡在记忆里的,虽然有些模糊了,但它的轮廓我还是透熟的,——哎呀!故乡它不正张着两臂迎我吗?
瓜果是熟的有味;地方和朋友也是熟的有味;
小姑娘呀,黑衣的力士呀,我宁愿回我的故乡,我宁愿回我的故乡;
回去!回去!归来的我挣扎挣扎,拔烟尘而见自己的国土!什么影像都泯没了,什么光芒都收敛了;
摆脱掉纠缠,还原了一个平平常常的我!
从此我不再仰眼看青天,不再低头看白水,
只谨慎着我双双的脚步;
我要一步步踏在泥土上,打上深深的脚印!
虽然这些印迹是极微细的,且必将磨灭的,
虽然这迟迟的行步
不称那迢迢无尽的程途,但现在
既平常而又渺小的我,只看到一个个分明的脚步,
便有十分的欣悦——那些远远远远的
是再不能,也不想理会了。
别耽搁吧,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