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敬六岁时,母亲就教他识字读书。8岁的时候,母亲为他请了一位老师覃先生。有一天,母亲准备好酒席,请覃先生吃饭,开席后覃先生夹了一块鸡腿一咬,鸡骨头把牙齿“顶”了一下,覃先生就对杨守敬说:玉香鸡稀烂棒硬。
此时,杨守敬正从厨房双手捧着一碗绿豆汤,奉给覃先生应声道:绿豆汤翻滚热炀。覃先生听后大吃一惊,小小年纪出口不凡,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这位学生。第二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宜都陆城家家户户门口都挂大红灯笼,覃先生的夫人做了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大灯笼,覃先生就在灯笼的右面写了上联:龙变鱼,鱼变龙,龙鱼变化。写好后叫杨守敬来对下联。杨守敬说“老师,我若对上了你奖给我什么呢?”覃先生说:“我书案上的文房四宝任你挑一件。”杨守敬说:
老携幼,幼携老,老幼欢欣。覃先生听后,大加赞赏,连说:“好,好,好!”杨守敬随即机敏地爬上覃先生的书案,抱上一块端砚就跑回家去了。 杨守敬十岁时,爷爷对杨守敬说:“敬娃子,爷爷已经70多岁了,身子骨实在支撑不了啦,明年你就不要读书了,来管理铺子学做生意吧!”
杨守敬听后闷了好一会,说:“爷爷,我还这么小,正是读书的时候,站着没有柜台高,管不好铺子呢?”
爷爷说:“怎么管不好,你爹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管两个铺子了。他两只手能在同一个时候打两把算盘,不管出货进货,帐算的又快又好,分文不差,你读的书比他还多些,肯定管得好呢!”
杨守敬看着爷爷和母亲又瘦又弱的身子,思想着家中愈来愈困难的景况,不好再推辞了,就点点头说:“爷爷,以后您就手把手地教我吧!”
从此,杨守敬就专心致志地学做生意。母亲见儿子丢了学业,接替了爷爷的买卖,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杨家的家业有了继承人,担心的是荒废了儿子的学业。有一天半夜,杨守敬母亲李氏因思量儿子的前程而翻来复去睡不着觉,便爬起来缝补衣服。忽然发现儿子的卧室里还有灯光,就轻轻地推门进去,见杨守敬还在油灯下专心读书,便心疼地说:“敬娃子,你白天在铺子里忙进忙出,夜里又挑灯苦读,这样下去会把身体搞垮的呀。”说完,便把杨守敬手中的书一把夺过来合上,三把两下地给杨守敬脱衣解带安置他睡下,然后吹灯离去。母亲李氏一觉醒来,见杨守敬的房中又有了灯光,忙翻身而起又悄地走了进去,见杨守敬正伏在书案上写诗呢:
白昼营生夜秉烛,经商习文两不误。杨氏男儿早自立。事成须下苦功夫。
要慕古人与前贤,前悬梁来锥刺股。发奋识遍天下字,立志阅尽人间书。
杨守敬母亲李氏看到这儿,激动地流下一串热泪,转身轻脚轻步地走了。 这年,县里开科,杨守敬前去应试。
主考官是知县崔培元,进士出身,五十多岁,脸上有几颗白麻子,在当时还算是一位有名气的清官。他见杨守敬眉清目秀,很是机灵,想逗逗他,就打招呼:“小孩,你过来!”杨守敬走上前来,深鞠一躬,道:“大老爷,有何吩咐?”崔知县见他很有礼貌,更加喜爱,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啊?”杨守敬道:“姓杨,名守敬。”崔知县道:“你来干什么?”杨守敬道:“考童生”。崔知县审视地望着他。杨守敬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我读过孔孟之书,习过周公之礼。”崔知县见杨守敬神情严肃,也就板起脸道:“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过大凡有才者都会作对,我出上联,你如对得好,自然够格做童生。”杨守敬道:“请老爷出上联吧。”
崔知县想了想,道:年年县试荟豪客。杨守敬眼珠一转,答:次次榜中添仕人。崔知县听了心中暗喜:“这孩子虽然年幼,还真有点才气。”就又道:小孩子滥竽充数,可有真本事?杨守敬见崔知县一再瞧不起自己,很不高兴,还是强压下火气,道:大才人鱼目混珠,哪来妙文章。崔知县越发惊奇,猛然见杨守敬两手墨汁,脏脏乎乎,差点笑出声来。说:小孩子两手黑,横道竖道。杨守敬见崔知县如此出言不逊,再也忍不住了,紧接道:大老爷一脸麻,左坑右坑。崔知县脸腾地红了,本想发作,但一想是自己先不对,怪不得杨守敬,只好一笑了之。这年,杨守敬被取录第十三名童生。 杨守敬从小勤奋好学,上进心极强。他听说龙窝马门溪有位教私塾的汪先生很有学问,便到那里拜师求学。
有一回,放学时突降暴雨,杨守敬遇见一位容貌秀美,穿着朴素的姑娘伢站在马门溪边望着疾流的水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杨守敬二话没说,挽起裤腿,淌着水把素不相识的姑娘背过小溪。
谁知这事当时被一个同窗看见,第二天便添油加醋地将此事告诉了汪先生。汪先生认为杨守敬有伤风化,有失体统,不禁勃然大怒。汪先生把杨守敬叫到跟前,责问他怎么回事,令他用诗句把事情的原委写清楚讲明白。
杨守敬不慌不忙,提起笔来写道:
村女溪边泪水流,书生化作渡人舟,相逢何必曾相识,解人危难勿须求。
姻脂坝头惊飞鸟,红蓼从中起群鸥。轻轻放落芦茬岸,默默无言各自羞。
汪先生沉吟半响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也不再追究了。 杨守敬中举后,陆续七次赴京会试。
第一次是中举后的第二年即1863年,这次虽未考中,但结识了许多有学问的先生,如陈一山、潘孺初、邓铁香等人,在与他们交往中,增长了不少见识,学到了许多新知识。他还利用这次进京的机会,买了一车未曾见到过的好书。
第二次会试是1865年,正月抵都,住荆州会馆。这时张文襄(之洞)为翰林,提倡风雅,大会天下名流于城南陶然亭。杨守敬与陈一山都列在其中,杨守敬淡泊名利,不爱标榜自己,认为张之洞意在标榜,决意不赴。此事被南海的桂文灿记文收其集中。称赞杨守敬傲岸不群。三月会试,荐而不售。是时都中朋友,都劝他留京,他也认为都中人文渊薮,乐于赏奇析疑,为学问进步,并非为他日发迹。这时他已摈除时文于计外了。四月,考取景山官学教习,住铁香家。铁香告假归粤,他便借东革厂胡词的太平会馆为学堂教书,每天散学后,徒步到琉璃厂法帖店,物色碑版文字。从东草厂到琉璃厂有三四里路,回住地时,已是夜深人静,街上没有行人了。
第三次会试是1868年,杨守敬30岁,仍荐而不售。是科首题为“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二句。他写的文章仅300余字,出示给同人看后都为之惊服,以元许之。蕲州黄云鹤(翔云)、武昌范鹤生(鸣和)两先生见了他的文章,叹为高古绝伦。并说:“场中考官未能识,惟福建林天龄、江苏蒋彬尉二人能识之。若君卷落此二人手,则必出房。但总裁中有一旗人,若落此人手;恐亦未必赏之'。排名结果,他的卷落在蒋彬尉先生房中,而归旗总裁裁定,果然不以为佳。蒋先生极力向总裁推荐,并说:我房中只取他一人,亦所情愿。旗总裁的答复是,若湖北还有一人,可以换,否则不能换。蒋先生复查房中准备录取的卷子只有杨守敬一人,便被裁了下来未取。发榜后,所取许多进主要拜见蒋先生,蒋先生都推迟在第二天,却先去拜访杨守敬。杨守敬为此深感不安,想推辞走开去,先生感慨道:‘你的文章,非绩学有素,何能有此!你我二人当为文友,我哪敢妄为你师,将你当学生看待呢!那些学生都揣摩时势,不求真谛,一昧迎合,因而得利,哪能与你相提并论”!黄云鹤先生常常挟着杨守敬的落卷到酒馆,出示给别人看,并忿忿不平地说:“湖北今年有这样的落卷”!人们看后都大为惋惜。他没有为此懊恼,而是专心致志地做他的学问,抓紧在人才荟萃的都城,与有学问的先生切磋,如与潘孺初(存)交往甚为密切,凡学问流派作文习字,都得到潘先生很大的帮助。
第四次会试在1871年,住铁香家。二月到京,三月入场,首题为‘信近于义”一章,房师为吉林伯都纳厅(今扶余县)的于荫霖(次棠)。他阅卷后,极力推荐杨守敬,认为杨守敬为三场一律,非绩学之土不能及。但是榜发下来,仍不中。次棠先生很爱才,为杨守敬深深惋惜,并想留他在京,就其家教。但杨守敬因家计艰难,决意不肯留下执教。仍抓住在京停留的时机,抓紧积累研究资料,多方搜求汉魏六朝金石文字成套,缺后魏卢无忌的《修太公庙碑》,由京返家时路过汲县,发现路旁有太公庙,碑立在庙前田中。车到站后,杨守敬独自携毡墨步行数里,找到太公庙碑,借助月光拓下,回到店时,同行的人都已鼾睡,到了第二天大家才知道。此事黄云鹤知道后,很钦佩杨守敬之举,并记录载入文集中。
第五次会试是1874年,仍住铁香家,榜发仍不中。他借此会见了许多学者,例如钱塘的谭仲修、山阴的李慈铭、桐庐的袁爽秋、还有原来就很有交往的潘孺初、邓铁香、陈一山等聚在一起,饮酒吟诗做文章,倒是很有乐趣。这次在京住了一年多,直到1875年农历七月,因得家信祖母生病,才同何子峨一起离京。到了天津,何子峨遍告天津商人,说杨守敬善书,不到半月就得润金百五十元。这时天津渐渐凉起来,到了秋冬季节,海上的风大,准备迅速返回。不料,大津友人及何子峨致书上海同乡,介绍杨守敬的学问和书法,因此上海欢迎他去。杨守敬这时第一次坐船,友人都劝他坐官舱,使搭大沽轮船。一上船,就碰见江陵的郑半香和郑士灼两兄弟,他们坐在前舱,杨守敬坐在后舱左边。到出海口,左边因太阳照得很热,使移到右边。这天夜里,霹雳一声,惊醒杨守敬,床前有船头直冲而入,离他不过几尺远,海水涌入,是司船不慎,而与别人的船相撞,幸好离岸不远,船停洲上,船上的人移到武昌轮船中。这时郑氏兄弟来看杨守敬,都啧舌惊叹不已;若不是从左边移到右边,那就被撞得粉身碎骨了。同船的人都说杨守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到了上海,遇见龚孝橙,此人系段苦膺的外孙,学问怪僻,颇有新解,虽对外祖有微辞,而深服杨守敬金石之博,十分羡慕,并想购买。杨守敬所携碑版,盈箱累箦,便满足了龚孝橙的要求。
第六次会试是1880年,住广东东莞进士黄燮云家,每天与黄先生携笔墨到琉璃厂各帖店抄集帖目录,又访收藏家补其缺,两人情投意合,便联为姻娅,将三女许其子志孚。三月会试,首题为“吾与回言终日”一章。在场中与麻城袁玉谷联号,袁以时艺名家为汉阳教谕,坚决要阅杨守敬的文稿,一见就非常欣赏,大加赞扬道:‘名下无虚士,不意时文亦精能如此”。出场后,则同乡诸先达都能背诵杨守敬的入手二比,是袁玉谷记下给他们传抄的。新建的许仙屏见后,以会元相许。榜发仍不中。据说考场中见杨守敬卷的人,也拟元中,但检三场策卷不得,而没有上榜。杨守敬知道以后叹息道:“岂非命也耶?”
第七次会试是1886年,年已48岁。此时正在黄冈任教谕,正月招熊会贞(崮芝)来黄冈教授三儿读书。二月又入都应会试,仍不中。四月即归,乃与崮芝同起草《隋书地理志考证》。从此,杨守敬绝了科举之念,潜心著述。
杨守敬会试尚未结束,便接到东渡扶桑的一纸召书。 杨守敬与严谷一六谈
庚辰八月(即1880年农历八月),杨守敬是年4月应清廷驻日钦使何子峨之召出使日本。
杨守敬笔谈执笔诀:先生不自足,辱承下问,弟遂不嫌自炫,谨将所闻于先达,详言之。大抵执笔犹其次,而用笔为要。近中土学者皆攻院体,古人用笔法几亡。无论不善书者不知之,即素号能善书者亦若明若昧。弟虽不攻书,然闻于潘君者颇有瑞绪,先生不以为鄙,当一说之。
严谷一六:敢请,先去为弟子辈叩其两端而谒,实大幸之至也。
(杨、严谈话时举了折勾、勾、折、捺等12例的不同写法,其例略)
杨守敬:先下笔则此意。先生非不知之,但不知与弟所说合否耳?大抵古人不使一实笔。欲竖先横,欲横先坚,假如作一点(例略)此一波折笔之说,诸圣教序最明。中锋最宜善体会,非锋在画中之谓也。八面出锋始谓之中锋。(实笔者谓不灵活虚和之笔)
用笔千古不易,天分高者自然暗合。贵邦人作字烬多合者,所以然无高棹多悬腕之故。我邦人受病多在此。
此语大误,八面出锋,始谓中锋,惟中故能八面出锋,若非中则仅一二面矣,即如颜书易见。(“此语大误”即指述笔法中如有丝界云云,又笔心总在每笔之中,无少偏等)
烬有写横而锋在下者,近日何干贞即学之。若锋在画中,无此巧妙。变化有方,方能意味无穷。古人之字所以不令人一览而尽也。(例略)锋在此。此法所以然者,平则四面八方皆运转自如,无偏则之病。若是如此执笔(论枕腕)则撤捺皆不能平。且指与腕之气皆不贵,所以要回腕,非此执笔不紧,运腕不灵。总要平面圆,古人用笔法千变万化。试从魏晋以下便知其详,弟所藏有精刻集帖便知。二王墨迹今多不存,即集帖所刻皆优孟于冠。
无论翻刻阁帖即宋拓已不佳,必不得己仿佛想象,惟明人吴江村廷所刻余清斋尚有典型。本朝三希堂已有失处,此外无可观者,此帖近日如星凤。弟购得一全部携来,又购数本已赠朋友。大约今日所存之中帖,无出此右者。至宋拓绛帖,大观、大洼楼等帖,海内已无全本。其流传贵邦者,大抵皆伪也。
如此先下笔则锋在上,既转则锋在里,既顿而钩,则锋在中。观古人墨迹,无不锋芒毕露者,六朝碑尤显然。彼作点(杨先生举有7例)即如欧书(2点例)三角,若随笔平写,不能成三角形矣。
有一书说,鲁公书画中有一丝墨痕者非,无知妄说也。鲁公所说如锥画沙,如印之泥,是沉着之谓,至折钗股乃是用笔法,假如用钗折之(2例)梁闻山学李北海书,尚未成家,张得天名最重,其实亦未能免俗,段公学者,非书家,故为所欺耳。
此非是古人所谓力透纸背者非此之谓,如笔本软也而骄之使劲,此岂信笔能成之哉。如作绳然,麻本软也,而骄之使劲,假如写一横(例略)唯锋不在画中,故毫劲若在画中,只是信笔一拖,岂复有力。
自明以来,作隶用劲笔,作篆用剪刀,去其尖,甚是恶道,自邓完仅出始以柔毫书之。其人天分高绝,遂为篆法大宗,勿论之明,直高出唐李小监之上,此非虚也。墨迹迩来亦少,其墨刻则弟携来甚多。
杨守敬与日下部鸣鹤谈
(点的7种不同写法,例略)
六朝人写点无不三角形者,欧阳率更亦如此。(2例)形如蹲距,颜鲁公为多。(2例)若如瓜子便不是书。大约用笔千古间,唯欧书劲快,他人意在笔先,欧书意在笔后。(横的4种写法,例略)中间不停笔,下笔即走,所以险劲异常。颜书纾徐(5例略)无垂不收,无往不缩,岂不知此而待弟呶呶乎,何大谦也。我观公临书谱甚好,唯未陷绝耳,此不足为典要。弟别有评碑记八卷,评帖记十六卷,其中有论用笔执笔之处,似较详明,此稿未整理,若有一二月间工使可成书矣。明治十三年八月十日记。
鸣鹤:八面出锋既领教,敢闻藏锋说。
杨守敬:此不能以口舌争,大约藏锋者沉着之谓,后人求其说而得,遂谓画中有一综,又假托徐铉诸公名,遂令后人不得其法,今且不与深辩,试观古碑名帖有一不锋芒拔露者乎。又试观贵国三库唐人墨迹,日中照之,果有一丝墨痕否,若其无墨痕即(此切实证左)谓非佳可乎。大抵作书不可无法,亦无定死法,多读书者自能作文,多见名迹自能书,无从抬前人牙慧斯为得耳。藏锋者,力透纸背之谓也。如有浮滑笔立不住,便不是藏锋。藏锋之说最妙,如粗犷者以硬笔为力,非藏锋,嫩稚者以浮滑为美,亦非藏锋。藏锋者如直道之士,深沉不露而中藏不可测度,不使人一览而尽,又如深山大泽中藏龙虎,不使人一望而知,岂无岩谷锋棱之谓乎。我朝亦有藏锋之说所误者,其字如土木偶人,不出锋便土木矣。右军唯此(指三希堂所刻快雪帖)稍不露锋,然转折终有迹可寻。右八月十四日所闻。
初学隶,而狭颂。或李君.范式,封龙山为佳(魏受禅首号亦佳),若石门颂、杨怀表颂,皆初学所宜。鲁峻、孔宙、乙瑛、曹全之类汉碑之平正者,然学之恐流入唐隶一派,非谓此不佳。汉碑各有面目,无不佳者,然学之有门径,不可以此等入。此等所谓中庸,然不善学之,则所谓庸者俗也。力追险绝,始趋平淡。真草且然,篆亦如此,故弟篆力求无动者此意。隶书其头如(横的头写法2例)所谓斩钉截铁,折刀头为佳。(例略)方桂。
学篆,汉碑之少宝石闭为今所存篆书第一,学之亦宜极力,其次则以石鼓,琅琊(二碑非不第一,一则籀文非篆正派,一则模糊剥蚀过甚)再以秦汉瓦当观其章法。若李阳冰瞿令同唐之玉筋篆也。(竖)下垂长,再以历代碑额泽之。李阳冰之佳者,听松、恰亭、般若台,其他多重刻。
近日中国好古家也不多,湖南三四人,四川无,陕西数人,山西无,山东约五人,江南五六人,浙江三四人,福建一二人,广东三四人,广西一人,贵州一人,云南一人,湖北弟一人耳。然酷好者通国不过十人。然好金者多不好石,好钟鼎者多不如古钱,好碑者多不如集帖,好集帖者多不好碑。碑第一则南汇沈树镛,古钱则光州胡石查,集帖顺天王小云(户部),弟于诸人中皆非第一,而兼有诸人之藏,然弟钟鼎古钱皆在下乘,唯碑与集帖.颇林博览,大约于诸人中亦能树?帜。唯诸公皆力有余,弟以寒士参错其间则尤苦。诸公得佳本多,弟不能之。纵有佳本,亦多以易之,故弟旧拓本少。然能有我之博者,恐现在少。故弟之楷法溯源出,群惊为博。弟在我湖北则一人也。以云下论之,在三四间,此不嫌狂妄乎,古印古钱弟尚不足言。右辛巳一月十日笔语。
辛巳一月十三日于吸霞楼笔谈。
鸣鹤:前日闻公之教,去孔宙学景君,峭拔古劲,自信不流人唐隶一派。
惺吾:孔宙非不佳,然其用笔圆。学隶欲从方入手。曹全碑亦不可学,曹全、孔宙如正书之赵董,非不悦人目,然学之者亦趋熟滑,故必求生硬者人手,学楷法从六朝入,亦是此意。
鸣鹤:以孔宙曹全比赵董,千古确论,弟闻此语,胸中已透过一关。
惺吾:明人及国初多学曹全,故隶法不能突过前人。自伊墨卿以生硬之笔书隶,始有正门庭。天发神谶可学,其下笔奇古。
鸣鹤:所谓熟中之生,尤可服膺。
惺吾:公书法已有生意,弟尤劝公再求生意。
杨守敬与松田雷柯谈
雷柯:敝寓无厨房,不能设酒饭,只供苦茗耳,无厌请宽话。
惺吾:苦茗谈艺,正我辈乐事,肉食者鄙,自古为然。我好金石,以汉碑六朝为最,唐碑次之,古印次之,古钱次之,古铜器又次之。弟好古书.岛田似藏有古书,其人亦好佛光,奇士也。六朝绝佳者甚多,他日观其全,始知唐人不及也。小小造像有绝精者。六朝碑如瘗鹤铭、郑文公、根法师、张猛龙、李仲璇、高贞、敬使君等碑,皆当与虞褚相抚,其风格遒上,宋以下未窥其秘。
诸君书学,皆极一时之能,若用功六朝汉魏等碑,则可前无古人,此非弟妄言也。前人未见六朝汉魏,后人见之,自然佳也。公等近日见六朝碑,不甚入目。唐碑旧本多与友人易六朝新本,若使足下等见之,当发一笑也。大朝碑较唐碑难得故也。君今日所见之曹洛碑,我以明初拓九成宫易之。裴镜民碑兼有欧虞之长,欧书、虞书真面目皆不存,此唐碑第一也。学欧书醴泉,当以此意求之。此碑以肥为真形,其瘦风雨剥蚀,石久拓多耳。
段令名当时与欧虞齐名,欧妇即其妹也,欧阳通即授笔法于其舅,其子殷仲容亦工书。裴碑此有一最旧本,缺首一开。又中多为庸夫所涂,然明晰者胜此远矣。我初以为贵国不重土文字,其携碑而来,幸是我在都中由上海而来,若是由家中来,断不携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