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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美散文:乡愁

我出生的村子叫东张应。原来是一位张姓大地主的坟茔在此处,居住于此的人便以张茔为称。后来嫌“茔”不好,改为“应”。再后来,或许是张姓地主阴德所致,居住这里的人便兴旺起来,分为东西两个张应,而东张应便成了一个千户人家的大村。再到后来,成了张应镇的驻地。

打小就感受到了大村较小村有气势。那时很老实的我,受了同学欺负,不敢反抗,便在其背后学着其它同学的话骂他们:小村的种,养不大。回到家,没有事一样写作业,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去野外捡柴,挖猪草等。那时是否因受了欺负而在心里生出发愤读书的志气,就记不清楚了。但现在想来,对故乡的 情感 ,就已经存在了。就像一个嫩小的芽,从故乡那片土地的某个缝隙中,悄悄露了出来。

高中时去了三十里外的地方读高中。课外的时候,会和同学们指向远处某个地方,认定家乡在那里。有时会跑出学校去,站在高处,希望能看到那座海拔不到一百五十米的艾山,那就是家乡的坐标。到周六下午放假,便成了快乐的期盼。不论坐车还是步行回去,拐过一道坡,或者走过一片林,就会看到艾山,心里知道家就在那里了。

考取大学,去南昌求学。找了张地图,顺着铁路线,从胶州找到上海,再从上海找到南昌。知道了南昌在胶州的西南,胶州在南昌的东北。想家的时候,便闭上眼,耳边响起铁轨与车轮有节奏的声音,晃晃悠悠从胶州来到南昌,从南昌回到胶州。于是,同学们对胶州大白菜的认识就从鲁迅先生的《在仙台》走进了现实,乡亲们也从我这里知道了有个南昌,和那里的炒米粉。

听从了母亲“回家工作”的期盼,我放弃了和同学们一道去东南沿海发展,回了胶州这个沿海小县城里工作。上班,相亲,成家,生孩子。类似的情节,相同的结果,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成了普通中的一员,市俗里的一只。虽然离故乡近了,但回家却不那么多,两个月回去一次。每回去,母亲总会说些村里的事,谁谁老了,谁谁跟闺女上城住去了,如此这样。我听了就请母亲跟我来住,可是她最多住一星期,便坚持回去。说家里养的鸡没有人喂,谁家孩子要结婚得去送人情等,总是很多心事样。挽留不住,便由得母亲回去,一个人住在那栋年龄比我还大的老屋。

母亲如残烛逝去,至今已经九年了。三千三百个日夜,母亲也有多次在梦里回来过。有时是自己默默坐在老屋的炕上,身边是她叠放整齐的衣服;有时是自己在屋里做饭,等着她的孩子回家;而在今年前些日子,竟然梦见母亲坐在送她逝去的灵柩上冲我们发火,嫌我们不舍得为她花钱送行!第二天中午,我买了纸钱回老家,大哥陪着去上坟。烧上纸钱,大哥对着坟说:娘,宗财给你送钱来了,在那边没钱了就说,俺就送。

大哥指着边上的新坟告诉我这是谁谁的,那是谁谁的;还有谁谁的孩子娶一个城里媳妇,在城里买的楼。这些样的话那么熟悉,若干年前母亲和我说的也是些这样的话。扭头看大哥,五十多岁,一个标准的农村老头了。

故乡的一切都在默默变化着,变得我已经不再熟悉。以前的小河,以前的老屋,以前的学校,都不见了;即使以前一起玩闹的玩伴,也不见了。现在的街道已经宽敞,可是我走在上面,两边的男女已经不再认识我是谁。

我还是这个故乡的人吗?

正是冬天,雾霭沉沉。故乡依然如以前一样,不声不响地蹲在那里。也不见她站起来伸个腰,招个手。太阳已经西坠,有的人家已经开始升起炊烟,淡淡的飘荡在那片天空中。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了当年那个放马的小男孩,也已经没有人等我回家吃饭了……

城市已经成了我的家,可总感觉城市的天空没有农村的天空大。抬头便是钢筋混凝土建筑突兀在那里,就像在眼睛里放了一块贴片。有时想叫上女儿回故乡去,但女儿不愿意。这让我心里更加杂乱,如现在这个季节的一只老雀,拾捡一点遗落的残渣后,蜷缩在背风的角落,啼呜啁鸣。

2013年12月2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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