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是人身上落下的叶子,它离开人体便独自在时间中飘零。
我的父亲没有散文诗,他的日记本上是一片空白,因为他不曾写过日记。
他不会去如何怎样的描述自己的悲喜,所有的一切多数都是默默的承受,开始时只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最终也没有什么伤痛。
我曾埋怨他与别人交谈时的不经是非、不辨真我,最后一切词语都留于浅显、干涸到只能不停附和。
从来没什么大的志气,在还有父母时,父亲守着父母,守着长兄长姐。然后,守不住了最后的田地,他开始守着入职几年的厂。
父亲的人生仿佛是一列火车,开的虽慢,但大雪、风暴、泥石流却从不会让他错轨。他始终被世界包裹在像他这样平凡人平庸该在的茧里。
但所有被蚊子咬过的地方,都会鼓起包来,未破时的瘙痒与被抓破时的疼痛都会接踵而至。
一向不落泪的他在母亲手术前的深夜哭泣,强壮的身躯被黑暗裹挟着极为瘦弱。
原来他也曾是个男孩,也曾烧着了别人家的棉花,也曾学着老电影里和兄弟们拜过把子。
那个男孩,未长大时便遭遇了父亲离去的茫然,成年后有着家中无米之炊的窘迫。 于是,少年的秉性早已消磨殆尽,生活已斟得太满,手上全是茧子,在不知不觉中罩住了整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