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结婚以后,三年多的时间每次来到我家从不过夜。不管父母怎劝就是不听,总说:“他姐夫不会做饭,没法。”就抱着外甥女就回家了。
一次,大姐一大早就来我家,结果,中午几声雷响之后,雷阵雨变成了连阴雨,从中午开始,不急不缓悠闲的下到下午还不停。大姐坐立不定,在房子里转来转去还是执意要走,生气的父母都不吭声,只好让我送大姐回去。
大姐家距离我家只有十几公里的路程,不远。一会电话就来了,是母亲接的。接完,母亲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们猜,你大姐哭着说的啥?”母亲好不容易忍住笑,接着说:“你大姐回去,走到厨房窗户往里一看,你们猜你大姐夫干嘛呢?呵呵呵,笑死我了。你大姐夫嘴里哼着小调,洋洋自得——两只手,一手揉着一个馒头,比村里的媳妇还在行、麻利,气的说你姐夫骗她,哭着告状呢。”
从次以后,大姐来我家想住就住,想走就走,再不像以前来了火急火燎的想着回去。
后来,我调侃大姐夫:“你一个炮兵出身的人,怎就练就了特工深藏不露的本领,能否过两招?”大姐夫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我在部队当炮兵,哪知道我刚去部队还做过半年饭,我是担心说自己在部队做过饭村里人知道笑话——去部队就学了个伺候媳妇的手艺?丢人。就一直没敢对人提起过这段经历。结了婚,你姐一直做饭,你不知道那感觉有多好,看着你姐做饭,才知道什么叫幸福。美!”
这就是幸福?如此简单,我嗤之以鼻。
随着阅历渐深,单身时看过的一部忘了名字的外国电影,里面有一个镜头——客厅的丈夫望着厨房做饭的妻子,缓缓地走过去,从后边轻轻拥住妻子的腰肢,头轻轻靠在妻子的背上,一脸的满足,然后定格。虽只几秒,但画面已温柔的拓印在我的生命里。二十多年过去了——那张幸福的脸和那个画面不时从屏幕里漫延而出,温馨的芳香在我的生命里萦绕。如美酒?似好茶?胜佳肴?如诗?如画?都不准确,这些词语形容那张脸,都很欠缺。那张脸流露的本身就是幸福,令人陶醉,无以言表。
这画面让我想起姐夫,爱原来真的可以如此简单。简单到一瞥,一行。无需表达,跟无需说明。
一日,与几位好友喝茶聊天,一女士讲起她家春节时自己“酒场救夫”的故事,也很有味。
有一年的春节,侄儿、外甥来了八九个给她们两口拜年。她那乡俗,逢年过节不醉不走人。烦人却没法,过节,上帝都能原谅醉汉。小辈大都二十左右,血气方刚。酒过三巡个个豪气冲天、争强好胜,以各种各样完美的理由和说道给丈夫敬酒,用车轮大战的战术非要把她丈夫的撂倒。她平时应酬少很少喝酒,但看到丈夫喝不下酒无奈和疼苦的样子,想到丈夫每次喝醉回来呕吐、失意、难受的情景,不知哪来的勇气,说自己就像小时候男孩子掏麻雀窝时,见到的疯狂盘旋的老麻雀——全然忘了自己。“来,我替他跟你们玩!”说着,支走老公,把六只酒杯斟地满满的',自罚六杯,取得入场资格,袖子一卷,道:“怎玩?我一个一个陪你们!”几瓶白酒下去,秋风扫落叶一样,好斗的侄儿外甥全醉了,一张床上睡着三四个。她看着、笑着。她感觉有点晕,却很兴奋。“谁说女人不喝酒,女人自带三两量。”
第二天老公醒来问怎样了,她说你自己去看。老公看完回来,抱着她就亲:“老婆,你的功劳大大的,保卫了家庭尊严,看这些小家伙以后再敢放肆。”
她说:“当时她看着丈夫的样子,就是难受。”
三个爱的片段,感觉爱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平淡。只是在这一吸一呼里,带着她们***同的快乐和疼痛,在一饮一停中,有着她们一样的感觉和心境。
有许多爱,人们并不知道。因为爱的行为如花朵的芳香不可捕捉,爱的色彩如空气的颜色一样自然无华,虽然滋养着人们的身体和心灵,却因其琐碎和细小被人们忽视——这就是绵绵不尽里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爱的细节。有的人就是因为缺少了一颗捕捉细致的心,如同把房屋建造在一座煤矿上叫喊着自己好冷——一样的说着自己缺少爱的温暖。想想,这才是爱真正的悲剧。因为爱的细节如同春天的小草一样,因其致广大而精微,因精微而经典。也可以说,细小和琐碎才是爱丰富的内涵。
爱是一座宝藏,只有懂的人才能发现、开采和享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