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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鸭饭散文

荣寿公主

宫里宫外都称她为大公主。

她自小就跟随慈禧太后,长达半个世纪,直到为慈禧送终。做为慈禧的养女和心腹,晚清宫廷中的内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许多人和事都是从她眼下手下过的。

荣寿公主本是恭亲王的女儿,七岁时被慈禧收为养女,在宫中长大。恭亲王不是一般人,是慈禧的小叔子,在“辛酉政变”中出了关键性的大力,使慈禧开始了长达47年的统治。所以,荣寿公主得到慈禧的特别照顾。慈禧看这小女孩眉目老相沉稳踏实,更是疼爱。慈禧最反感美艳活泼名堂多多的女孩子了。

于是,荣寿公主七岁时,就被封为固伦公主——亲王的女儿封为公主中的最高级,这是特例中又加特例。到她十二岁时,慈禧就做主为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姑娘选夫婿。

据清宫老太监回忆,这一天,荣寿公主打扮起来,穿上格格的鲜艳礼服,像个大人一样走着不急不缓的宫廷步伐,王妃命妃等贵妇做前引,先去后宫朝见慈禧太后。然后就走进一间昏暗的内屋,放下门上的竹帘,静静地等着见她未来的丈夫。

依次走进三个少年,并排站好,先向公主请安,然后就屏气低头垂手站着。过了一会儿,太监示意三个少年可以退下了,公主已挑选完毕。

应该说,有了这个程序,被选中的男孩子,当然是她相对喜欢的。不过,荣寿公主的婚姻自主权及其有限。反正是个程序,太后准备的候选人,怎么都好。公主不是对少男有很多幻想和喜欢挑拣的人。

这个被选中的少年叫富察志端,样子温和斯文,是满清王公富察景寿的儿子,景寿娶的也是公主,是道光皇帝的女儿寿恩固伦公主。皇亲国戚亲上加亲,荣寿公主的婚事没有任何异议和阻碍。

定亲之后,就在地安门外的宽街建公主府。在公主府不远处,驸马第也同时修建中。公主府在众人的瞩目中逐渐成型,相当气派。

清朝学者吴士鉴有诗云:

“求郎不徇馆陶情,汤沐频频视所生。异数今同长公主,连云甲第峙东城。”

后面三句都是写实,说荣寿公主受到特别恩宠,得到封号和豪华府邸,还有大量土地、庄园、银钱。前一句倒是很意外,很八卦的。

馆陶公主是汉代的,她把女儿陈阿娇嫁给汉武帝做皇后,陈阿娇和汉武帝是表姐弟。诗中将慈禧与馆陶类比,可见当时很多大臣都有猜测,认为慈禧将荣寿公主养在宫中,是给自己的儿子载淳(后为同治皇帝)准备的,将来要荣寿公主做皇后。公主比载淳大两岁,岁数也合适。谁知慈禧是把公主当亲女儿看的,要是拿来当儿媳妇,不是太没伦理了吗?

荣寿公主即使嫁给同治皇帝,也一样早早做寡妇,然后陪伴慈禧身边,命运与她后来经历的并无多少差别。

公主出嫁五年左右,额附志端就因病去世。她十七岁时,做了寡妇,没有生育。按照清朝对公主“管制”,公主的子嗣肯定很少甚至没有。

清制是这样的:公主出嫁当日,就没有所谓的花烛之夜。大约行完大礼,就各回各的府邸。以后驸马每天早上晚上都要去公主府请安,请安完毕就回自己的府邸——除非公主想主动跟他上床,宣召他,他才可以留宿,之前还有诸多的规矩。

五年的婚姻生活本来就短暂,加上清朝对公主婚后生活不近人情的安排,荣寿公主又是那样严肃古板的姑娘,谁知道她可过了几天“婚姻生活”?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中年妇女。谁都不能相信荣寿公主从来就没有一点点色彩和欢快。她守寡的时候,才十七岁,还是“少女”,漫长而寂寞的日子,她会像石头人一样毫无感觉吗?清宫老太监说:经常看到荣寿公主独自在院子里骑马玩。

这个属于她的院子封闭而安静,在里面一圈一圈转着,虽然也是消遣,但空间过分狭小,过程过分单调吧?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干脆骑马出城去溜一遭,看看外面的桃树可曾开花?河边的柳树是否长芽?天上的鸽子怎样成群飞过?湖里的野鸭如何交颈双栖?她就这样静静地在院子里骑马,把身边的每一棵花花草草看了又看,竟然也找到了乐趣。谁说她没有少女活泼欢快的天性?也是有的。

慈禧看她年轻守寡,着实寂寞可怜,便把她接到宫中。慈禧自己也是年轻守寡,亲王的女儿中,若有守寡而无子的,慈禧都叫她们进宫里来,大家热闹些。慈禧的身边,围绕着一堆寡妇。包括后来的隆裕皇后和瑾妃,光绪皇帝嫌她们丑而无趣,根本不理她们,也跟寡妇没什么两样。在这些寡妇中,荣寿公主是最合格最本分的寡妇,又因为天天跟寡妇们一道,更是长成一副标准的寡妇模样了。

她本来面容老相,孀居后,更不穿任何花哨衣服,不做任何妆饰打扮,“虽二十许人,望之若妪媪也”,虽然是二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就跟老太太一样。

荣寿公主长得不美。老太监说,从后面看,经常跟光绪帝的隆裕皇后混淆。隆裕皇后面色枯黄,牙齿微龅,瘦高而干枯,因为高得不好意思,经常抱歉地扭歪着身子。荣寿公主大约正面比她好看一点,行坐端正,看上去更具威严。

其实,荣寿公主不是枯燥无能的人物。她沉静低调,对慈禧一片忠心。皇宫是她从小生活的最最熟悉的地方。在复杂的后宫中,她眼观六路,处事公允,喜怒不形于色。除了讨厌李莲英,她跟宫里的任何人都处得很好。她是亲王的女儿,慈禧的养女,熟知贵族和皇宫礼仪,王公大臣的夫人拜见慈禧太后,莫不先经过她的安排;就是外国使节的太太进宫,也需要她接待做陪。

而且,荣寿公主并不是没有情趣的人。没事的时候,她就自学花鸟画,画得很像那么回事,跟瑜贵妃的山水画,并称“宫闱二妙”。

在后宫,她生活得游刃有余。

慈禧万分信任她,也离不开她。也只有她,敢当面劝告慈禧太后。荣寿公主很少进言,但只要进言,慈禧多半肯听从。

王公大臣知道她的分量,对她都很敬畏。

也有搞不清“大公主”算什么级别的大臣锡御史某,行路时躲避不及,冲撞了“大公主”的车队,被捉去责罚,教他懂规矩,并跪着向“大公主”赔罪,这才获释放行。清宗室盛伯希有感于此事,写了一首长长的《捉御史》:

“车如鸡栖马如狗,绣衣使者蹒跚走。车如流水马如龙,四姓小侯行斗风。

——(御史可怜巴巴地坐着鸡笼一样的车在街上走着。)

黄尘薄日长安路,玉勒珊鞭竞驰骛。驺唱之仪不听前,纷纷旗校影缨怒。

——(公主的车队气派非凡地迎面过来,惨了惨了!)

乱菙挝马马横触,进退仓皇真击毂。旋抽左右又参差,我未断鞅君脱辐。

——(撞上了!车也撞坏,乱糟糟一团)

大珰喊怒忿来前,一僮一仆絷送官。触杵粉侯最当死,又向车中捉御史。

——(公主的随从大怒,捉住肇事者)

御史觥觥立殿下,南台况复称端公。翁主犹须避赤棒,贵游孰敢干青骢。

干步清道九华盖,王公皆当顿轭待。奈何翻欲截角来,凭藉张皇毋乃太。

圣明四海方照临,强宗乃尔相欺凌。朝廷不惜赫赫法,御史偏有休休心。

——(御史本来也是牛人,谁见了敢不让车?如今可怜兮兮地等着发落。)

挥鼠辈鼠等闲耳,细事何须告天子。旁观父老皆咨嗟,还是大臣知大体。

峨冠怒骂犹断断,暂从亭长赦宪臣。亭长叩头还告语,今朝姑纵御史去。

——(事情终于解决,向公主道歉,放了。)

这首诗的作者不知怎么想的,挺小一点事儿,写了这么长。估计陶醉在自己华丽和叮当响的用词中,已经忘了自己要发泄什么了。

古代有不少此类的撞车故事,大都是骂其中一方如何飞扬跋扈,不把迎面驱车而来的车队放在眼里。其实,古代这种车马回避制度是非常必要的,特别是在狭窄拥挤的大街上,双方都是一大队车马,如果迎头而上,人马受惊,难免不发生“交通事故”。为了安全着想,各自遵守与等级相关的“交通规则”就好了。不服、硬冲、发泄,骂对方脾气态度差,仗势欺人耍大牌,于人于己都没有什么益处。

说起来,连慈禧太后也怕大公主三分。慈禧喜欢穿艳丽奢华的衣服,大公主看了就不高兴,说话很直率很不中听:“这么靡费做什么?你不过是清朝的老寡妇而已,还有心情打扮得妖妖冶冶的,给人家落话柄……”一通唠叨,慈禧太后怕了她,每次大公主来见,慈禧就挑一件相对朴实的衣服穿,妆也不敢化得太过分,珠宝首饰也不敢多戴。宫人都说大公主简直像慈禧的妈。

有一次,太后偷偷了做了一件及其华丽的袍子,是江南的工匠用织锦精工做成,花费不少银两,慈禧太后嘱咐左右人说:“这事儿不要让大公主知道。”谁知大公主还是知道了,见到慈禧就不开心地唠叨:“我对您老人家不好么?我天天都想着母亲喜欢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用什么,喜欢吃什么,然后告诉其它人,让他们去办来。母亲可倒好,偷偷地做一件衣服来穿,叫别人知道,当我们娘俩是什么人呢?……”说得慈禧太后赶紧转移话题,跟左右人乱说了一气。等大公主一走,慈禧就埋怨左右人:“一定是有人去告诉大公主了,不然我怎么会受她一通劝告!都怪你们,多嘴多舌的!(“曩令尔等所制颜色衣,不宜使公主知,今何如耶?使非尔等多言,彼今日何得有是讽刺”)”

只有大公主,敢跟慈禧直言。在慈禧晚年,大公主更是没少调和慈禧和光绪帝的矛盾。

说起光绪帝,虽然慈禧立他为皇帝,但非常不喜欢他。这个文弱害羞而胸有大志的年轻人支持变法,更令慈禧大怒,几欲将他致于死地。大公主常常对人说:“皇帝很可怜,五岁入宫,再也见不着亲娘,咱们应当辅助他才对。”

光绪帝知道荣寿公主是慈禧的心腹,不敢过于接近。但荣寿公主对他的怜悯和私下照顾,他不会感受不到。在这位年幼就失去母爱的年轻人心中,只怕早已把荣寿公主当成有温暖母性的女性看待——慈禧并非光绪的亲娘,而且慈禧的对他的所谓“母爱”,是那么可怕。

光绪帝变法失败,处境十分危险。按慈禧的意思,不如传旨,在乾清门前宣布祖训,然后用御棍将光绪帝打死算了。此时,大公主正回恭亲王府探亲,慈禧正好趁大公主不在宫中的时候打死光绪帝。有人探得这个消息,报告了大公主。大公主从来没有这样急过,她本是最稳得住的人,此时一听说,便连夜赶往西苑,去拍慈禧太后的门,然后跪着请求太后息怒。这样,光绪帝才得以暂保一命,在瀛台被软禁起来。事后,慈禧太后觉得大公主来得这样快,定是有人告密,还追查了一气。

其实受大公主暗中照顾最多的,是光绪帝宠爱的珍妃。当年光绪帝选皇后和妃子,大公主也在场。一排贵族少女站成一排,皇帝选中做皇后的,就递给她如意;选中做妃子的,就递给她荷包。后来的珍妃长得明艳妩媚,很出众。光绪正要把如意递给她,慈禧大叫一声:“皇帝!”并朝另一位女孩儿努嘴。皇帝事先已得到交代,必须选这位被努嘴示意的女孩儿,因为她是慈禧的外甥女,就是后来的隆裕皇后。而珍妃和姐姐瑾妃,就得到了荷包。

后因更多的原因,珍妃跟慈禧太后有很深的矛盾。除了光绪帝,没有人敢对珍妃好。只有大公主暗中关照她。珍妃也经常向大公主哭诉,说万一有什么大变故,请大公主一定要相救。到了八国联军攻入京城时,慈禧携光绪西逃,临走时,命太监将珍妃推入故宫的井中。此时,大公主早已出宫避难。慈禧也算趁着大公主不在的时候,将珍妃弄死。大公主后来回宫,得知珍妃已死,非常难过,经常对人说:“我对不起珍儿(吾负珍儿)。”

光绪帝驾崩,慈禧太后也驾崩。前后只差一天。大公主哭着去吊唁,看见的景象让她又悲又气,她平生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皇帝和太后的尸体一左一右,停在床板上,还未装殓。床板前各有两只蜡烛,也只有两只蜡烛,像鬼火一样闪着,满眼鬼气森森,一进去,就像进了鬼屋一样令人胆寒。屋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那些王宫大臣们都在忙着立嗣的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太监们一片慌乱一通瞎忙,但不知丧葬礼仪又没有主心骨,不知道该听谁的,该忙些什么。

大公主找来太监管事的,训斥他们道:“你们这些人简直没有体统!皇帝太后死了,连一个人手都找不到!今天的事情,如果我不出面,还有谁能出面呢?!”

她立刻驱车去找溥仪的父亲,一进门就勃然大怒,高声叱责他:“今天你大喜了!你儿子做皇帝了!你做摄政王了!两宫太后对你不好么?现在帝后死了,大丧在即,你倒很悠闲淡漠,在家也坐得住!”

摄政王很是害怕,赶紧召集王公大臣,商议成立“治丧委员会”。人手稍稍齐了一些,大公主就开始布置任务,调动人员,安排各种礼仪。一直到下葬,宫内都是井然有序的。皇后怯懦不谙事体,摄政王散淡撒手不管,皇帝只有三岁,什么也指望不上。大臣太监各怀心思,要不是大公主出面,利索强干地安排一切,简直连丧礼都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慈禧的这位养女,果然没有收养错。

就连国外的公使夫人,也说大公主是满清妇女中第一流的人物。有德行有威仪有修养,善言词善应酬善书画,外表又那么沉静不事张扬。可惜的是没有念过什么书,如果能像德龄公主那样到国外游历一下,看一看天下大势,还不知是什么样拔萃的人物呢!

其实,大公主是懂一些外语的,眼界并不那么狭窄,她已经在尽力量了解世界。德龄公主(其实她并非真正的公主)自小跟随父亲在国外生活。回国后,慈禧太后留她在清宫住了二年。德龄不知清宫繁琐而要命的礼仪,又摸不透慈禧的脾气。大公主少不了教她,教她怎样行走坐卧,怎样跟慈禧说话。德龄和大公主的关系也很亲近,不仅做慈禧的外文翻译,也做起大公主的外文老师。大公主当时年龄不小了,还努力地学习外语,她的外语当然不如德龄,不过用来跟国外的公使夫人做日常礼仪式的交际,还是绰绰有余的。

民国建立之后,大公主深居简出,但并未在社交场合消失。尤其是在大清遗老的心中,她还是大公主,地位没有丝毫改变。

辽金皇族后裔完颜佐贤曾经亲见大公主,并十分详尽地记录在《康乾遗俗轶事饰物考》中:

“民国初年,蒙古科尔沁亲王贡桑诺尔布元配王福晋爱新觉罗氏,系清肃清王善耆之妹,做四十正寿,在什刹海会贤堂饭店设宴,唱戏,招待亲友。演唱者有梅兰芳、杨小楼、余叔岩、姜妙香、萧长华、金秀山、裘桂仙、程继先等。排场之大,布置之周,为当时稀见堂会。满蒙汉王公、贝勒、贝子大臣云集,民国达官显宦毕至。席面是燕翅席带烧烤,可称盛馔。各宅宝眷扶老携幼同往拜寿,济济一堂,诚属盛况。

下午三点,王府长吏向贡王爷禀告:“大公主前引已离此不远。”贡王爷急急整衣整冠,前往会贤堂大门躬亲迎迓。贡王福晋在二道门内院中侍立。满蒙汉王公贵族排班侍立于戏台院中。将近一刻,门前已撒帏幕,大公主由两孙搀扶下了双套朱轮马车,登阶及门。贡王爷趋前恭请跪安禀称:“岂敢劳公主大驾。 ”大公主微声答道:“大喜日子,应当应当。”走到二门下阶,贡王福晋趋前双手递上尊声公主。大公主双手一搀,贡王福晋恭请双份蹲安,低声谢赏暨光临。帮同搀扶行至院中,由礼亲王成坤领班恭请跪安。以次各爵及大臣官宦随同跪安,请安。满院肃穆,气氛静谧。

及至登堂,寿堂正中摆圈椅一把,独坐。上铺杏黄寸蟒铺垫,左右各设一几。一几上放着盖碗茶(带茶船),一几上放着银装槟榔、豆蔻、宿砂小盒。大公主落座,长史嬷嬷将正紫大铺垫放在大公主面前。贡王福晋当即行跪拜六素礼。公主欠欠身,微声说道:“叩礼,祝格格福寿康宁。”福晋倚立献茶,传知长史开戏。锣鼓喧天,演唱起来。

约有一小时左右,贡王福晋命长史传膳。当时四佣人抬上金漆桌面一具,上面摆着全席:燕窝、鱼翅、银耳、海参等等。椅旁设有两墩,上面各列烧豚、烧鸭一具。开始请大公主用膳。大公主独坐方桌,两孙侍立。贡王福晋及特请清室近支王福晋、夫人四位协助侍侯、敬酒、布菜。大公主仅稍饮一口寿酒,贡王福晋奉陪。大公主微尝主菜,用调羹饮了口鸭汤。红封已上,当即搀扶净手,仍坐原位。稍食槟榔、豆蔻。

约五时左右,大公主欠身,贡王福晋体意示将回府。即命长史传外厢,声称大公主起驾回府。风起云涌,全堂全院,当即肃立恭送。两孙及贡王福晋搀扶大公主缓步慢行,向宾客、主人行注目表示谢意。众宾客,主人皆垂手侍立,肃静异常。戏台上像关了电门一样,原样不动,敬候大公主走后再演。这一隆重经过,缓缓闭幕。

当时已入民国,荣寿固伦公主行止,尚且如此尊严,余威可想而知。”

——这是记录蒙古亲王的妻子爱新觉罗氏四十岁的生日宴。因为大公主的到来,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变了,大公主成了主角。看她吃饭的排场和习惯,倒是很有慈禧太后的遗风。虽然已是民国,但她一举一动,都熟稔而严格保持着宫廷风度——说是腐朽可笑的风度也可以,但对于她,是深入到骨髓里的风度,与生俱来,终身保持,并不能说是刻意摆谱。

最让人惊诧的是那些曾经的满清贵族,在他们的生活圈子里,依然按照旧式的贵族方式生活,一成不变,一丝不苟。都民国了,满清贵族对大公主依然毕恭毕敬,除了惯性之外,恐怕更多的是对大公主真诚的尊敬。

据说满清倒台后,不少生活无着的人去投奔大公主。她仁厚和蔼,拿出一些本钱开银庄做生意,收留和帮扶了不少人。

这次出席宴会,她看起来很弱,说话很少,吃得也少,不过坐足两个钟点,看梅兰芳演戏,可见精神和身体还好。荣寿公主1924年去世,终年71岁。

荣寿公主13岁时,经慈禧太后指婚,下嫁给世袭一等公景寿的儿子志端。景寿早年曾娶道光帝的第六女寿恩固伦公主。父子两人均娶固伦公主,是最显赫的皇亲国戚。但志端没有多大福份,婚后半年病死。丈夫死后,荣寿公主作为太后养女又回到宫中陪伴太后。公主生前,西方照相技术已传入宫廷。从保存至今的相片看,中年的公主相貌平平,长脸盘,大鼻子,眉宇间充溢着威严与高贵。

荣寿公主出身亲贵,自幼目空一切。以后受到太后垂顾,更加颐指气使。她出门时,行人必须回避,车马必须停住给她让路。光绪初年,副都御史锡珍在路上遇到公主仪仗,躲避不及,车马冲犯了公主仪仗。公主大怒,将其连人带马押送协尉衙门。锡珍被迫跪在公主轿前叩头求饶,才被开释。不过,随着年龄增长,荣寿公主的霸气逐渐消退,无论是在太后面前还是在宫廷内外,她都广结善缘。据说,载湉(光绪帝)即位后,恭亲王一家对他很嫉妒。但荣寿公主却能顾全大局,与载湉相处得很好。又据说,后来慈禧太后要废掉载湉帝位,她在太后面前曾极力劝阻。荣寿公主府的遗址在北京东城大佛寺街,今北京中医医院内,早已踪迹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