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去丹凤棣花的游客,其实都是冲着作家贾平凹去的。棣花,是贾平凹老师的故乡。
贾平凹老师说:在陕西东南,沿着丹江往下走,到了丹凤县和商县交界的地方,有个叫棣花街的村镇,那就是我的故乡。我出生在那里,并一直长到了十九岁。
我十九岁以前,没有走出过棣花街方圆三十里,穿草鞋,留着个盖盖头,除了上学,时常背了碾成的米去南北二山换人家的包谷和土豆,他们问“哪里的”?我说:“棣花街的!”
图中前景这几朵花,其实是假的。我们寻访棣花古镇这一天,刚刚过完春节,花儿其实还没开呢。不过,棣花古镇,确实是因为盛产棣棠花而得名。
要是在古代,自然是棣花镇闻名,毕竟这曾是“北通秦晋,南连吴楚”的商於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但今天却是 贾平凹文学馆、贾平凹老宅 更闻名。
贾平凹老师的故居,就在棣花古镇景区里面。进了景区,顺着指示牌,就可以找到“平凹老宅”,英文名“Pingwa' Old Home”。
我们会对作家的一栋老宅有什么期待呢?是希望它保持几十年前的老模样,还是希望看到我们自己心中想象的样子?
从景区东北入口出发,过游客服务中心,前往参观平凹老宅,得先路过贾平凹文学馆。
贾平凹文学馆门口,有一堵高高的墙,墙上是大型缎铜墙雕。雕塑最后边,是抽着烟正坐在桌前的贾平凹像,其余都是书架,书架上都是贾平凹老师发表的各类作品。
一眼看过去,有小说《废都》《怀念狼》《商州》《秦腔》《情劫》《州河》《高老庄》,以及散文集《爱的踪迹》《做个自在人》《月迹》《说话》……
贾平凹文学馆里,陈列着贾老师的书籍、绘画、书法等作品。 眼前的这些书,都是贾平凹老师早期的作品,其中我最喜欢读的是《商州初录》,总觉得里面有仙气。
在小说里面,我读过贾平凹老师的《山本》,读完后还写了这么几句话:
几十号上百号人物,先都是活生生的,然后结束的时候又都死掉了。五六十万字的小说,没有章节,也没有爱情故事,就一直在讲这群人的事情,细细碎碎,读完每一句话,却都像画面一样,活生生就在眼前。
过了贾平凹文学馆,再往里走就是平凹老宅了。 来棣花 旅游 的人,大家的目的都很清楚,就是去看这栋老宅,了解老宅曾经的主人。
因为在这栋老宅里面,走出了中国文学史上一颗亮闪闪的星星,这个星星笔下的那些文字,照亮了巍巍的大秦岭。
老宅外面的院子里,有一块石头,这就是贾平凹老师著名散文《丑石》里描写的那块石头:
“我常常遗憾我家门前的那块丑石呢:它黑黝黝地卧在那里,牛似的模样;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谁也不去理会它。”
“终有一日,村子里来了一个天文学家。他在我家门前路过,突然发现了这块石头,眼光立即就拉直了。他再没有走去,就住了下来;以后又来了好些人,说这是一块陨石,从天上落下来已经有二三百年了,是一件了不起的东西。”
“这使我们都很惊奇!这又怪又丑的石头,原来是天上的呢!它补过天,在天上发过热,闪过光,我们的先祖或许仰望过它,它给了他们光明,向往,憧憬;而它落下来了,在污土里,荒草里,一躺就是几百年了?!”
抬脚从眼前这个大门走进去,里面就是平凹老宅。
极少数的朋友会认死理,说这是新修的,不是从前贾平凹老师住的那个老房子。或者又说,书里面不是这样写的。
其实何必这样认真,任何一个中国家庭,生活条件改善了,修修房子总是没错的吧?您说对不?平凹老宅如果真的以本来面目示人,也许更不符合人们的期待吧!
进了大门,走到平凹老宅里面,这老宅子的院子还挺大。
院子正中间有一口大缸,但凡老宅子都会有这么一口大缸,并不奇怪。我不说你也知道,放置水缸的主要作用是发生火灾时,方便取水灭火。水缸上面,有一根晾衣绳,绳子上这会儿正晒着一床花被子。
平凹老宅的一间小屋子里,售卖的都是贾平凹老师的著作。
同行“友人Y”购买了一本先生早期的作品集,打开一看是签名版的,兴高采烈连说“赚了,赚了”。 我读过贾老师不少书籍,尤其喜欢早期的商州系列散文,那里面有浓浓的秦岭味道。
现在的平凹老宅,应该确实是新修新建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在这里静静地幽思和遐想:
再伟大的作家,也是从这样的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中走出来的。在没有名气之前,我们所有人都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一日三餐、一年四季,谁的难道不一样?
贾平凹老师自己也说:我不喜欢人多,老是感到孤独,每坐于我家堂屋那高高的石条石阶上,看着远远的疙瘩寨子山顶的白云,就止不住怦怦心跳,不知道那云是什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院子边上还有一块元宝石,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东西应该是古代染布作坊里,用于碾整染布成品的一个特有工具。写完这句话,总有点班门弄斧的诚惶诚恐,希望我没说错。
时间是13时5分,阳光正好,照在窗棂上。这棂条的样式很杂,是好几种组合在一起形成的,亚字样式、套方样式、步步锦样式……
窗棂上面的式纹倒是比较讲究,只可惜从色彩和做工来看,大约是新近制作的吧,也少了一点古色古香的韵味。
平凹老宅的一砖一瓦,在新修的时候显然都是用了功夫的。不过也让人感到很遗憾,没有在更早的时候来到这里,看一看先前的文字作品里描述的那些场景。
但细细一想也无所谓,至少我到过了这里,看到了老宅今天的模样,知道了有个人曾经在此写下过许多我爱读的文字。
这台石磨,大约应该是之前留下来的吧。当一切都容易损坏消失的时候,唯有石头构件的生命力够长。
想起了《三体》里面,讲到终将灭亡的时候, 人类最后想来想去,发现居然只有在石头上刻字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才能让信息保留上亿年的时间。
平凹老宅门口还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边的石碑上写着:“一九八二年一月建”。查了查贾平凹老师文学年谱,这一年贾平凹三十岁,出版了散文集《月迹》,小说集《野火集》。
其中,《月迹》收录散文三十四篇,是贾平凹老师的第一本散文集。这一年贾平凹老师的《爱和情》获《十月》文学杂志首届文学创作奖,《山镇夜店》获第一届雨花奖。
一边是不断获奖,一边却充满争议,贾平凹老师在当时写下的创作自述中如此说道:
“一批又一批作品的发表,我等待着它们的爆炸,等待着 社会 的赞美,但是,回答我的,却是评论家的批评。批评得多么严厉啊!”
“随之, 社会 上对我的谣言四起,说我写的多,是掏钱雇佣了三四个人专门提供情节、细节呀,说我犯了大错误了,被开除了,甚至说我已被下放,赶出城去了。”
“我请人画了一张达摩图,决心从头开始,深入生活,研究生活,潜心读书,寂寞写作。于是,拒绝参加一切出人头地的会,躲避去文学讲习班上作报告,推辞到一些报刊创作颁奖会上领奖。”
从平凹老宅和贾平凹文学馆退出来,文学馆门口的凳子上,坐着两位满头银发的老人。两位老人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她们身着厚厚的棉衣,一边晒着阳光一边愉悦地聊着天。
我没有去细听她们在聊什么,无非就是日常生活或者家长里短吧。 对于外地的游客来说,这里出了个中国文学史上的知名大作家,但对于这两位老者来说,这里只是住着一个普通村人。
贾平凹老师在《秦腔》的后记里说道:
我必须逢年过节就回故乡,去参加老亲世故的寿辰、婚嫁、丧葬,行门户,吃宴席,我一进村镇的街道,村镇人并不看重我是个作家,只是说: 贾家老四的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