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树叶已悄悄泛黄,它们陆续打着旋儿飘落在地,这是大自然提醒人们,秋天到了。是啊,时间过得很快,就在一个转身的间隙里,到了金秋时节。无论是城市的公园,还是乡村的田野,处处都有秋的气息。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充满了浪漫色彩,同时还透漏着浓浓的思念。一阵风吹来,一缕淡淡的香甜扑鼻而来,那是爆米花的味道。润心的清香顿时打开了记忆之门,在那个瞬间,我的眼前迅速呈现出一副副清晰的画面。
村庄中央的巷道里,一个老人正在摇着圆鼓鼓的爆米花机,孩子们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米花机,不断吞咽着口水,接二连三地追问那老头爆米花还有多久能熟。而我也是孩子中的一员,我与小伙伴们的神情都是一样的,一直吮吸着手指头,闻着越来越浓的米花香,听着鼓风机的吼叫声,不断吞咽着嘴里的涎水。我们痛苦地等待着,香甜的爆米花就在眼前,但我们就是吃不到,那种等待的滋味很难熬,但却无能为力,唯有继续等待。那老头一边摇着米花机,一边给火炉里加点煤炭,再低头看看气压表。只要他看气压的时候,我们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发出一道道期盼的目光,可期待已久的结果并没有到来,我们只能继续等。那老头看着周围的小孩,嘴巴微微翘起,看得出来,他很开心。面对孩子们的殷切期盼,他也是着急的,但爆米花必须要完全爆开才行。好不容易等到气压足的时候,那老头将米花机从火炉边立即取下来,迅速塞入身旁早已准备好的铁丝笼里,稍时,只听到“嘭”的一声,孩子们一哄而上,抢着从铁丝笼里抓来香甜的爆米花吃。这就是昔日崩爆米花的繁华场景,只可惜,当年的我早已不在家乡了,每当想念时,唯有不断回味那一段快乐的童真岁月。
爆米花是孩提时代的主要零食,为我带来了快乐和幸福。虽然那时过得很清苦,但只要能吃到香甜的爆米花,我的心里便是温暖的;即便没有华丽的衣裳、鞋子,心灵深处的快意也是满足的。在曾经的那些年里,每逢秋收时节,孩子们都会挑选出用来崩爆米花的玉米,将之高挂在房檐下的通风处,等待老宋的到来。
对于老宋,我们都很熟悉。他就是靠崩爆米花来维持生活的。除了炎热的夏季之外,他都会拉着架子车、带上家伙什,走街串巷忙活着崩爆米花。时日久了,我们对于他的行踪已经了若指掌。他什么时候来我们村?我们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当巷道里的槐树叶子渐渐发黄时,老宋就快到我们村了。那些时日,我们都盼望着他的快快到来。一想到香甜的爆米花,我们仿佛控制不了自己似的,夜里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爆米花的影子。夜里想,白天想,就这样,想着想着,老宋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老宋往往是天快黑的时候来。当他的身影刚刚步入村口时,那些正在玩耍的小孩纷纷一拥而上,全部帮忙推架子车。给他们带来香甜爆米花的米花机正懒洋洋地躺在架子车的车厢里,他们看着中间大两头小的葫芦形的米花机,心里顿时变得喜滋滋的。终于能吃到期盼已久的爆米花了,他们使出了浑身上下的所有力气,帮忙推着架子车。老宋也很高兴,看着孩子们对他的到来如此欢迎,他很兴奋,满脸洋溢着笑容,不时吼几声秦腔,好像向村里人宣布他的到来似的。到了村中央,老宋忙活着收拾家伙什,孩子们纷纷跑回家拿玉米。
我手握绑有铁钩的竹竿,将高挂在房檐下的玉米棒全部取下来,拿来小盆,开始剥玉米。为了防止玉米粒被损坏,我没有用钢锥剥,而直接用双手的指甲抠。看着金黄的玉米棒,我的心里甜滋滋的,一阵阵的甜蜜陆续涌入心头,我一边忙着抠玉米,一边想着香甜的爆米花,心里很满足。尽管抠玉米时,指甲盖有点疼痛的感觉,但只要想想即将吃到嘴里的爆米花,那一点疼痛顿时烟消云散。看着被我抠下来的金灿灿的玉米粒,我很开心,也很兴奋。这是我的劳动所获,眼前的玉米棒是我在玉米地里经过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对于它们,我很感激。只有拥有最上等的优质玉米,我才能吃到最香甜的爆米花。看着那些躺在小盆里的金黄而饱满的玉米粒,仿佛在一刹那的瞬间,它们变成了雪白而飘香的爆米花。不一会儿,我抠完了所有的玉米,将之装好,再拿来蛇皮袋子,出门前抓两块煤炭,向村中央跑去。崩一锅爆米花五毛钱,玉米、煤块自理。这是当时的行规,我们都知晓的。
等我到达村中央时,等待崩爆米花的队伍已经排成了“一字长蛇阵”。装有玉米的大大小小的盆子构成了弯弯曲曲的队伍,所有的小孩都将拿来的煤块交给老宋。坐在小板凳上的老宋看着长长的队伍以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小孩,他很高兴,不断哼着小曲,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第一锅爆米花是老宋免费送给我们吃的,这是多年以来永不变的规律。围观的孩子都是一个神情,纷纷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不断转圈的米花机,鼓风机不断发出“嗡嗡嗡”的响声,爆米花的香甜渐渐传来,我们纷纷禁不住吞了吞嘴里的口水,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老宋。时间悄悄过去了,周围的空气早已变成爆米花的香甜,馋得我们恍若已经有种随时冲上去抢爆米花的念头。脑海里对爆米花的渴望越来越烈,嘴里的涎水越来越多,好几位小伙伴早已控制不了自己,而满嘴流淌着涎水。好不容易等到爆米花即将出炉,老宋拿起麻布立即将烧得发烫的米花机抓起,送入身旁不远处的铁丝笼里。他脚踩滚烫的米花机,左手拿着一根铁管套在米花机的小弯头处,使劲一扮,发出“嘭”的巨响,紧接着一层层白雾迅速升入天空。回过神的孩子们纷纷一拥而上,从铁丝笼里抓来一把爆米花直接塞入嘴里,胡乱咀嚼几下,直接吞入肚中,一股舒爽瞬间传来,在那个瞬间,他们吃着香甜的爆米花,心里想着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是啊,生活真的很美好,只要付出,就有收获。现在吃到的爆米花就是劳动所获的,我们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想着昔日的劳动场景,心里很满足。昔日的苦与累,在今天终于变成甜。这是劳动带来的快乐,也是劳动换来的美好生活。
我们吃完了第一锅爆米花,便蹲坐在提前排好的队列里,等待老宋为我们崩爆米花。随着剧烈的爆破声陆续响起,一锅又一锅香喷喷的爆米花陆续出炉,但队列依然很长。爆米花的魅力很大,有些人家刚刚崩好一锅,还没等回到家,那些爆米花便被吃得一干二净,无奈之余,他们只能再崩几锅了。对于香甜的爆米花的喜爱,不仅仅只是小孩喜爱,那些大人也是一样的。每每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围观的小孩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兽般一拥而上,那些大人也陆续前去,但他们却不能像小孩那般的猴急,只能等待那些小孩陆续散去之后,再从铁丝笼里抓来几颗爆米花塞入嘴里,细细咀嚼,幸福的笑容迅速洋溢于脸庞,他们不断为爆米花的香甜点赞。
夜幕来临,一轮圆月当空悬,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柔美的夜色里,人们却无瑕赏月,只顾得围着村中央的那一团不断跳跃的火。秋夜,凉风习习,天气稍稍冷了些,但人们的心里却是温暖的`。只要看一看那团不断蹦跳的火苗,内心深处顿时传来一抹暖意。随着一声声巨响,爆米花的雾气早已将村庄完全笼罩起来。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他们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围在米花机的周围,听着鼓风机的吼叫声,看着那黝黑的米花机以及不断跳跃的火苗,他们的心里都是极度甜蜜的,这一切,只因眼前的爆米花。
老宋蹲坐在米花机前,不断忙碌着,没有丝毫的停歇。他时而给米花机里装生玉米,时而给炉子里添煤块,时而又将气压足够的米花机快速拿起来塞入铁丝笼里,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爆米花出炉,看着身旁那些兴致高涨的孩子和大人,他很高兴。爆米花给人们带来了幸福的滋味,也给老宋带来了可观的收入。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渐渐深了,等崩完最后一锅爆米花,已经到了深夜。忙碌了大半夜的老宋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但他依然面带笑容忙碌着。
人们帮老宋将家伙什全部装入架子车里,相互问候几声,转身回家去了,只留下老宋那道佝偻的背影拉着架子车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虽然很累,但他却很兴奋,不断大吼着秦腔。寂静的夜色里,偶尔传来一声声欢快的嗓音,那是对幸福生活的追求,也是对美好未来的渴望。在爆米花的香甜滋润下,孩子们陆续进入了梦乡。梦里,他们再次回到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里。葫芦形的米花机、土炉子、鼓风机、铁丝笼,还有那个不断忙碌的老头,一阵阵剧烈的爆破声,一缕缕润心的爆米花香,时时惊扰了他们的美梦。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我们的童年也在那些爆米花的滋润下渐渐远去了。当年的小伙伴陆续远走他乡,来到祖国的大好河山扎根发芽。在家乡的土地上,那熟悉的爆破声,那香甜的爆米花,依然存在。只是围着米花机的小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些孩童,当年的老宋变得更老,但他依然坚守着崩爆米花的营生。他家的生活条件陆续变好了,原本的米花机已经换成了新的机器。用他的话说,要紧跟时代的发展的潮流,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新的米花机是采用环保材料做的,因而不用担心铅中毒。想当初,我们一次不敢吃太多的爆米花,就是担心这个事,现如今,终于可以放肆地大吃。只是我们早已不在家乡,唯有深切怀念那段远去的幸福时光以及往昔岁月的点点滴滴。
在如今生活的城市里,如果幸运的话,我还能看到米花机。每每那时,我的眼角顿时变得湿润了,思绪立刻回到远方的村庄里。老宋骑着栽有家伙什的电动车,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徐徐来到村中央。在柔美的月色下,他不断忙碌着,一阵阵剧烈的爆破声,一缕缕润心的香甜,将村庄完全笼罩起来,欢快而轻松的笑声响彻云霄。
香甜的爆米花,如雪那般的洁白,它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欢乐,而且丰富了那段时光,也为我的生命增添了神话般的传奇色彩。在这个充满思念的季节里,和煦的秋风带来了对往昔快乐时光的思念,还有那一抹熟悉的甜蜜。不管岁月流逝多远,曾经的甜蜜永不褪色,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完全融入我的生命里,时时温暖着我的心田,唤起对往昔甜蜜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