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母亲打电话,要我取手擀粉,我惊奇的问:“春天哪里来的手擀粉?”母亲笑嘻嘻的回答:“我自己做的”,挂断电话,我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母亲做手擀粉的场面在我的眼前浮现,我似乎看到母亲通红、四分五裂的手,看到一条条白白软软的手擀粉挂在院子里。那场面是多么温馨、多么幸福。
小时候,我们故乡每年种许多土豆,吃不完。在冬天,家家户户都要做手擀粉。刚开始,故乡的条件极差,没有磨土豆的机器,全靠妇女们手工磨土豆。我家磨土豆的责任交给母亲。母亲白天把土豆洗干净,装在干净的袋子里,把水沥干。先找来一块木板,用砂纸打磨光滑。再找一块铁片,用钉子打成小孔,排列整齐,放在木板的正中间,四面用钉子订好,这就是摩擦子(西北的一种生活用具)。母亲是能工巧匠,制作的摩擦子既光滑,又好用。
晚上,母亲坐在煤油灯底下磨土豆。把摩擦子放在一个大盆里,一段放在盆子边上,一只手按住摩擦子,另一只手拿上土豆来去滚动。一滴滴白色沫子沉在盆子里,越滴越多,慢慢的白色沫子融化,变成浅红色的水。等到盆子满了,把它倒进水缸里。有时,不小心会把手擦伤,一丝丝血痕淌在母亲的手背上,混进水里。伤口经常会发炎,想到这些,我心情沉重,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能在心中默默的承受,体味母亲的伟大!
冬天寒风刺骨,雪花飞舞,磨土豆非常艰辛。母亲经常拖着疲倦的身子,用红肿的手磨土豆,腿蜷在炕上,累得她腰酸背疼。母亲隔一段时间,下炕走走,用手揉揉膝盖。接着继续磨土豆,日夜奋斗,一般要磨十天左右。每晚缸里的土豆乳液要换水,冰天雪地,生活的艰辛只有母亲内心明白。她把辛酸品尝,慢慢下咽,装在心灵的最深处。这才是做手擀粉的第一步。
接下来,母亲坚持给溶液换水,直到沉积下来的淀粉雪白雪白的。再把淀粉用手捏成圆球,放在盆子里。烧一锅开水,把圆球放进开水里,煮十分钟之后。捞出来,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小块,用手揉,再放些白矾。再次搓揉,揉好之后,放在笆笆子(方言:蒸笼)上蒸。蒸好之后,放在案板上,四面用手往大些撕,一砣手擀粉就做成了。吃时,用刀切成距离相等的长条。母亲每次做得非常多,足够我们吃一年。她把手擀粉切好之后,在院子里挂好绳子,把手擀粉挂在上面。刚出锅的粉,光滑细腻、晶莹剔透,像少女的皮肤,粉嫩嫩的。吃起来,柔柔软软的,美味可口。
在太阳的烤晒下,几天之后,粉条慢慢变干。母亲小心翼翼的把粉条包好,装起来,悬挂在房子中央。在晚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每次回家,我都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手擀粉。无论与哪种菜搭配,都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回味无穷。
现在回想起母亲做手擀粉的艰辛,心中充满无限的感激。母亲用灵巧的双手,养育着子女;用瘦小的身子,支撑整个家;用坚强去开拓人生的道路,用毅力去驱赶荆棘,用信念战胜生活,用笑脸去迎接不幸,用泪痕书写多彩的人生。母亲是女中豪杰,是无名英雄。母亲的每一个举动,都是用泪水编织成的花环。我愿花环能发光,金光闪闪、波光粼粼。我想给母亲创造更好的条件,做手擀粉时较轻松。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农村条件改善了。自己磨土豆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每个村里,都用拖拉机、粉碎机磨土豆。母亲看着现代化的机器,心里非常高兴。幸福和快乐洋溢在她的脸上,她种的土豆越来越多了。我们怎么劝,她都不听,经常说:“现在条件好了,多做手擀粉,百吃不厌,既经济又健康,何乐而不为呢?”我们姐妹哑口无言,只能随着母亲,给她帮忙。
当冬天来临时,人们停住匆忙的脚步,准备过冬的食物。开始挖土豆,在土窖中窖好自家吃的之外,其余的全部用来做手擀粉。由于机器速度快、效率高,需要许多人。几家联合在一起,互相帮助。先粉土豆,把拖拉机开到院外,车厢里面放好粉碎机。往粉碎机里面边放土豆,边倒水。在粉碎机口,用桶子盛好,一个人负责往缸里倒粉末。一大桶雪白雪白的粉末,倒进缸里,在缸中欢快的跳舞。每个人累得满头大汗,急急忙忙,一家的半小时左右就粉好了。下来的程序和前面的是一样的,粉的土豆多了,做起来需要更多人手。母亲每次先帮助街坊四邻做完之后,才给我家做。
每家做手擀粉一般在晚上,因为白天人忙,利用晚上闲暇的时间,在灯下面做手擀粉。母亲是做手擀粉的行家。她做的粉手感均匀、软硬适中,白矾用量把握准确,做的粉既长又软,口感清爽,很受邻居欢迎。
我记得非常清楚,去年我家做手擀粉。叫来大妈、二妈、两个婶子。我奶奶负责烧水,大妈在炕沿上滚圆球,二妈负责蒸煮,在案板上揉。两个婶子负责用小型机子压手擀粉。小型机子是专门做手擀粉的。它是一种机器,中间有一个洞,洞下面的刀分为各种类型。用大圆孔、中圆孔、小圆孔。根据自己的爱好,做不同类型的手擀粉。我最喜欢吃中圆孔,所以,母亲每次选择中圆孔的。把压在锅里的粉条倒进水盆里,凉一会儿,再往绳子上搭。我和母亲往绳子上搭粉条。晚上,一股股冷风吹来,冻得人脸痒痒的发疼。母亲的手,在冬天变成松树皮,四分五裂,在冷水中侵泡,血口更大,晚上疼得睡不着。母亲经常在晚上,先抹些胖胖油(一种润肤霜),再用塑料纸缠好,包一晚。第二天,血口就会变小,减少疼痛。
看着母亲手上的一道道血痕,我心如刀绞。深感母亲的不容易,她的一生充满苦涩,心中有梦想。让我们姐弟实现上大学的梦。她吃尽了人间的苦头,看尽了人世间的冷言恶语,忍受了许多辛酸,用勤劳的双手创造幸福的人生,用宽容对待生活中的种种琐事。我每次吃起母亲的手擀粉,我心情沉重,泪眼朦胧。
现如今,母亲老了,来到县城。种一点吃的土豆,母亲不轻易做手擀粉。这次,她做手擀粉是有一袋子土豆,害怕浪费。母亲用手磨的,做了一点点手擀粉,吃时不忘记自己的儿女。这就是伟大的母爱!
想着想着,一种懊悔感涌上心头。由于工作忙,两周没去看母亲,不能及时陪伴她,让她感到孤单寂寞。我深深理解“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这句谚语。我暗暗下决心,以后抽空,多陪陪母亲,多孝顺她,让她晚年幸福、快乐!
母亲的手擀粉是我的心里情结,充满着母亲的味道。这味道足以使我一生去品尝、去思念、去感悟。每次想母亲,我就去吃街上卖的手擀麻辣粉,细嚼慢咽,品味它的味道。但没有母亲的一点点味道,物是人非,只留下一串串伤心的泪水.
母亲的手擀粉是一种流逝的岁月,充满着温暖和苦涩的回忆。我愿用手擀粉洗刷我的梦想,多一份孝心,少一份无知;多一份宽容,少一份自私;多一份理解,少一份埋怨,愿我实现母亲晚年幸福、快乐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