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思考良久后,安然点了点头
安然知道还是要带她来这里的,还是要回到这个学校,回到清浅和他第一次遇到的地方。她们走在曾经举行募捐的地方,清浅停下来,整个人放空了一般,像是被什么指引着,她走到了一棵桃花树旁。“是这里了,我好像在这里遇到了谁。安然,对吧?”她转过头来满怀期待地问。这一瞬间,安然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命运。
被安然刻意省略掉的那一段,是一切的开始。
当年的募捐会真的是比往年的任何一届都要热闹,不仅仅是因为学校来了安然这样的美女,更是因为一个叫岑寂泉的男生。怎么形容这个男生呢?见到他的那一瞬,不是感叹上帝多么偏心把他造得这样完美,而是觉得,自己见到了上帝。不过当然了,由于安然的初来乍到和清浅的不谙世事,她们对这个男生,只是,略有耳闻。
“清浅,你看到那个桃花树旁边的那个男生没有?”安然戳了一下无聊得正要紧的清浅。也难怪,不会招呼也不会客套,清浅只有坐在这里看着摊子,能不无聊吗。所以,安然本着想让清浅外向一些的目的,威逼利诱地,让她去找那个男生要电话号码。清浅苦着个脸刚想拒绝,但她突然瞟了那个男生一眼。很多年以后,清浅说,只此一眼,就是一生。于是,鬼使神差地,清浅忘记了拒绝,周遭的一切都成为静默,她只看到了自己,还有这个叫岑寂泉的男生,于天地的尘埃之间,相遇了。
清浅走到他的面前,却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在这一刻,她无比得怪罪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不能这样下去了,清浅,你要说些什么啊。清浅想。“那个……同学,我……我迷路了,你可以带我去大礼堂吗……”这是清浅有生之年的第二个谎话,第一次是为了帮安然,而现在却只为了要一个男生的电话。面前的男生很友好:“好的,我带你去。”
清浅就这样跟在他的后面,她看着他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背影,看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看阳光照在他头顶上有一层淡淡的暖光,她甚至忘记了一切,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男生突然回头,清浅脸也变得通红:“礼堂到了。我是岑寂泉,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清浅看到他笑了,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词:惊为天人。而就在男生转身要走的时候,清浅鼓起勇气,她朝着他的背影大喊:“岑寂泉!我叫顾清浅!”她追上去,以以后可能还会有要他帮忙的地方为由,留下了他的手机号。
接下来,在野餐和文艺晚会的活动现场,她们都看到了岑寂泉。他像一颗明星,他到哪,光就在哪。野餐时,清浅和他被分到了一组,他似乎什么都会,烧烤也很拿手,不像清浅,笨拙得像一只刚出生的麻雀。清浅把自己的脸上都沾上了碳色,好吧,她更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但就在她为之苦恼了时候,一根已经烤好的鸡翅伸到了她的面前,这只拿着鸡翅的手的主人,正笑着看着自己。似乎是看到自己满脸的碳色,他的笑容更深了。
后来的文艺晚会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学生会将今年的晚会主题改为了“用缘相遇”的化装舞会。清浅戴了一个有粉色蝴蝶结的猫,安然戴了一个向往自由的鸟。而由于安然拥有美丽的礼服,清浅很快落了单。其实安然说过借给清浅一套的,但是清浅拒绝了,她总觉得,那样华贵而美丽的衣服,一点儿也不适合自己。就当她在踌躇不安无处歇脚的时候,一只好看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这位可爱的猫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清浅听到了那个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的声音,她惊喜地抬起头,看到了戴着银色面具的他。可我不会啊,清浅正犹豫要不要拒绝,眼前的人立刻说:“没关系,相信我就好。”于是又一次鬼使神差的,她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她看到灯光下,岑寂泉的眼睛里有光在闪耀,只这一点,便照亮了她的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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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似乎回忆起了这些,她笑了笑,安然发现,这真的是清浅自生病以来最美好的一个笑容。“安然,我似乎记起了这个人,他叫岑寂泉。我原来以为他是我的未来。”清浅又笑了笑,这个笑包含更多的,是想念。
她们顺着小路走着,来到了大礼堂前,清浅突然说:“我记得这里。”
她所想起来的有限的记忆里,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同一个人的名字。在她和岑寂泉很熟络了后,她才发现,在她不曾涉及的那些时光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女孩,她占据了岑寂泉所有的过往,尽管岑寂泉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起过,清浅也发现了端倪。她发现寂泉常会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在手机响起的时候迅速地按下接听键又突然失落。清浅清楚地明白,能让一个人如此坐立不安的,只有感情了。所以当她看到岑寂泉兴奋地告诉她“她”要回来的时候,她不是不难过的。于是,清浅有了和闫雨田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相遇在一个咖啡厅里,很有情调的一个店,咖啡厅的名字叫“昔年”,店长是个很可亲的大哥哥,他说,他在等他昔年的爱人回来。这句话让闫雨田笑了,她含笑的眼睛看着岑寂泉。清浅只是不说话,安然懂得她的沉默。说实话,尽管清浅很不想承认,但她是真的觉得,岑寂泉和闫雨田真是绝配啊。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闫雨田都可以算得上是上等。有那么一刻清浅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陪衬。也就因为这次的见面,这四个人的生命从此汇聚在了一起。
闫雨田的生日派对安然因为家里有事没有去,清浅拗不过雨田,最终还是去了。其实清浅哪里分得清果汁和酒啊,那些饮品的颜色都差不多,又都混在一起,她不能分辨。实在是口渴便随便拿起一个杯子一饮而尽。舌头一阵酥麻,但是很好喝,于是,两杯,于是,三杯……雨田看到已经醉了的清浅,于是让寂泉先送她回去,可是,早就过了学校门禁的时间,他又不知道清浅的家在哪,就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小别墅里。一般人喝醉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什么都不管倒头就睡的,还有一种是忧从中来不可断绝的。很无奈,清浅属于第二种。那天晚上,她说完了这一生的话。岑寂泉,也就听了一整夜。其实在清浅不知道的时间和空间里,在她因为酒精而大睡的时候,岑寂泉和闫雨田展开了一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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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电话铃声吵醒,清浅恍惚间接通了自己的手机,电话里传来的哭泣声让她清醒了大半:“清浅,我在学校。我觉得,我无处可去了……”是安然的声音。等清浅回过神来,岑寂泉也回来了。他也很不自然,他说,清浅,我送你回学校。
在学校见到安然,她竟然在一天之内瞬时苍老了这么多。她告诉清浅,她的妈妈,准确的说是她的后母还是跟那个李老师在一起了,她爸得知后就突发了心脏病。后母告诉她,她不过是个小三的孩子,她爸看她可怜,好歹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就把她留下了,说到底也是亏欠她。安然想起了她那老实的爸爸,她那个一直勤勤勉勉明明很有钱却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爸爸,她泣不成声。后母还告诉她,要不是担心她把自己和李老师的事情说出去,她早就把安然赶出去了。其实当时的安然懂些什么呢,她只是看到李老师一直给后母买东西,送她最好的补品,她也不愿往深处去想。她觉得,能装作不知道就装作不知道吧,爸爸知道了多伤心啊。可是结果还是这样了。
这个名叫命运的潘多拉魔盒,在清浅第一杯酒下肚的时候,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当天晚上,安然果然被赶了出来,在她无助地蹲在那个豪华的大院子门口哭泣的时候,清浅出现了。又一次,及时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接着,清浅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也是从这时起,安然才真正明白了清浅的世界。
而另一边,闫雨田表情严肃地坐在岑寂泉的对面,他们在这个名叫“昔年”的咖啡厅里已经僵持了一个下午一直到现在。“我不相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上你们的相遇,岑寂泉,你也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是爱你的,为什么她的朋友出事了你比她还着急?”这是清浅和安然都不曾见过的闫雨田,这个闫雨田毫无气质可言,她像一头等待着到嘴的食物的猛兽,等着岑寂泉这头羔羊入口;也像一个精明的猎人,早已挖好了陷阱等着岑寂泉跳下去。可是,她小看了岑寂泉的力量,岑寂泉说:“小田,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只爱你自己。我在这座城市等了八年了,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开始等。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却告诉我你要走得更远了,我选择继续等。于是我又等了三年。我们从小青梅竹马,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们很登对,可是小田,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吗‘感情总是善良,残忍的是,人会成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岑寂泉不是不痛心的,但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已经喝醉了的人所诉说的一切。他记得她说,岑寂泉啊,为什么你总能让我放弃所有的习惯,为什么在我终于喜欢上你的时候又发现你的身边竟然还有别人,;其实我早就听说你有女朋友,但是你看看我多么可笑,我猜想,既然这么久我都没见过她那会不会她根本就不存在,直到我遇见闫雨田,我才知道啊,是我自欺欺人了。他还记得她说,她从小就是孤儿,全靠福利院的奶奶帮助,奶奶离开后就只有自己了,小时候没人跟她玩她就自己去爬山,最后掉进了一个洞里,无助又害怕。她说,当我见到闫雨田的时候,我觉得我又回到了那个洞里。
一杯水浇灭了岑寂泉的回忆,也同时浇灭了闫雨田的自私。雨田哀怨地看着他,她用着近乎缥缈的声音道:“寂泉,这次回来就是因为我已经想通了,我不能把你困在这里,我来带你走。寂泉,可是我现在带不走你了,我是爱你的,可能过去我更爱我自己,可当每天的夜里,我想起我们从前的点滴,我突然发现,真的是我太自私了。可是那好吧,你去追寻你的幸福吧,清浅是个好女孩,我看得出来她也很爱你,我退出。”果然,雨田就是雨田,一时间的暴戾总能被她三言两语就化解,可越是如此,寂泉越是难过。他安慰自己,如果背叛是源于爱,应该,不算错吧?可他马上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接着,他听见自己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