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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城池散文

在北方,一条小河穿过被白桦林环绕的小镇,这里,太阳每天都从地平线上升起,又从地平线上落下,这里叫太阳镇。可是,从某一天开始,太阳镇周围的白桦林开始被城市化的怪物一口一口吃掉,而旧日的小楼也变成了一堆一堆废墟。消失的地平线使太阳镇变成了太阳街道办事处。镇上的人似乎都为自己一下子成了城里人而高兴。除了沙漏,沙漏是镇上唯一一个关心太阳镇为什么叫太阳镇的人,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她,她就像太阳镇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离异的父母都有了各自的家庭,新来的老师也成了“死对头”,同学嘲笑她,连好友也慢慢在远离她。小说的一开篇沙漏就陷在这样的精神绝境中,然而她却以倔强的姿态与这个世界对峙着。她用她的叛逆、她的傲慢、她的冷漠、她的倔强为自己建立一座精神的“小城池”,里面躲着她柔软的心。

 这是一个悲剧的作品,但作者薛涛并没有将故事的情节落进一个幸福的小女孩遭遇悲惨故事的俗套中,而是让沙漏一出场就在悲剧中。在悲剧中作者却又在字里行间渗透着幽默,让悲剧与幽默***存,幽默就成了一种反讽式的幽默,一种黑色幽默,越是幽默,越让人为主人公的悲剧感到心酸。这种不落俗套的创作方式让这部小说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悲剧的`意义不在于伤感,而在于批判,才会让悲剧具有力度与深刻度。经济的发展让城市化进程成为不可避免的洪流,经济的发展带来的是美丽的白桦林被砍伐殆尽,有着历史故事的老屋被无情拆除,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吞噬掉远方的地平线。在包括镇长在内的所有人都轰轰烈烈地拥抱城市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在守护着那些属于过去的记忆,那些属于大自然的美好。这就是五爷。

 五爷就像一个被时代遗弃的人一样,坚守着自己的小屋,坚守着小屋旁的白桦树。周围被拆迁成一片废墟没能赶走他,拆迁办的频频骚扰也没能赶走他,他在执拗而坚决地与这个世界对峙着。拆迁后的一片废墟中,五爷孤零零的小瓦房和一棵白桦树成了五爷的“小城池”,里面保卫着五爷美好的记忆。

 如果说沙漏的城池是精神的,那么五爷的城池就是有具体物质形态的。因为有着同样的处境,这一老一少在太阳镇相遇了,一天放学的路上,心情陷入低谷的沙漏赫然发现了那片废墟中唯一屹立的“小城池”!至此,物质与精神交汇了,仿佛他们彼此就为了等待对方的到来。

 沙漏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它,喜欢它屹立于废墟中的姿态,喜欢它的孤独与被遗弃、喜欢它的与世隔绝,甚至喜欢它那一股发霉的味道。因为它正是沙漏精神世界的象征。于是,沙漏毫不犹豫地入驻这座“城池”。每天放学,沙漏都会抽空去视察、料理她的“领地”,她成了这里的公主,她可以任意装饰她的领地,可以在这里“夸张地朗读课文”、“做鬼脸”、“发出奇怪的笑声”、“大声地唱歌”、“自言自语”、“胡说八道”等等做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在这座小小的简陋不堪的城池里,沙漏过早遗失的童年得到了延续;苍白、空洞的世界得到了填补。而五爷也得到了一个能够为他看守“城池”的人。在这场与现实世界对抗的战争中,五爷是城池的物质建造者,沙漏则是城池的精神守卫者。这一老一少就像彼此的镜子一样相互照应着。

 然而城池的沦陷让悲剧达到了高潮,城池的公主被永远湮没在了废墟中,五爷被孤独地留在了这个世界上。这样一个悲剧的结尾让人怅然若失。沙漏之死看似由偶然事件造成,实则有其必然性。正如同现代社会城市化进程中小城池必然被拆除的命运一样,沙漏也是被现代社会的冷漠、麻木和残酷一步一步逼进了死角。“小城池”与“沙漏”这两个意象符号在小说中时而交叉,时而重叠,贯穿了整个故事,不仅具有特定的叙事功能,同时也是小说故事的基本精神。

 无辜的女孩失去了生命,孤独的老人失去了家园,女孩象征着未来,老人象征着过去,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摧毁那些关于记忆、关于大自然、关于纯真美好的东西都是残忍的、悲剧的。无论人类的文明发展到了哪一步,对于生命的尊重与对精神价值的追求都是永恒的。物质的城池可以沦陷,但精神的城池将会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