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芝盐我是非常熟悉的,而且直到现在我对芝麻盐的味道还念念不忘,更是难以忘记那些被芝麻盐的香味熏染的时光……
我年少时农村并不富裕,但是也饿不着。我们家人吃的粮食与蔬菜都是自家种的,不过也有青黄不接时缺菜的情况,每当那时母亲便会给我们做芝麻盐吃。
芝麻盐,是由芝麻和盐一起制作而成的调味食品。在我的家乡,每家的母亲基本上都会做芝麻盐,但是制作的口味都又是大同小异的。因为这跟芝麻的饱满程度,以及炒芝麻时的火候有很大的关系。而我最喜欢吃母亲做的芝麻盐,盐味刚刚好,香味很浓,吃起来真正是唇齿留香。
母亲做芝麻盐时,首先会把饱满的芝麻倒进簸箕里,然后两只手握着簸箕的两边一上一下的簸着,将芝麻里面的细小杂质给簸出去。母亲把芝麻簸好后就用清水淘洗干净,然后放置晾干。待芝麻晾干后,母亲就开始烧火,待锅微热时就把芝麻倒入锅中,用高梁捆好的炊帚在锅里来来回回的搅动芝麻。母亲说,炒芝麻必须用小火烧锅,否则芝麻就容易被炒的焦黑。焦黑的芝麻就没了香味,而且会有苦味。所以母亲每次炒芝麻都不用我帮忙烧火,她怕我把火烧大了,炒黑了芝麻。
母亲不用我烧火,可我还是喜欢赖在灶房看母亲炒芝麻。我看到母亲一只手迅速的往灶台里添一小把麦桔,另一只手灵活地搅动芝麻。只一会儿功夫,我便闻到了芝麻香味,而那些小小芝麻好像在比赛跳高一样,上蹿下跳。此时母亲就会停了火,一只手拿起一个用高梁做成锅盖放在锅的上方,以此来阻挡芝麻跳出锅外,另一只手依然麻利地搅动芝麻。紧接着就拿着一个碗,用炊帚把芝麻扫进碗里倒在案板上。
躺在案板上的芝麻,就像一堆黄亮亮的小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此时母亲会用炊帚把芝麻摊开,以便芝麻晾凉。而我会趁母亲回头刷锅的时候,迅速用两个小手指捏几粒芝麻放进口中嚼起来,瞬时一股芝麻香便在舌尖上弥漫着,也就不介意热芝麻把小手指微烫了一下了。当然我偷吃芝麻也有被母亲抓个正着的时候,那时我便会不好意思地笑,母亲便会用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一下我的额头说:“小馋嘴,等不及要吃了?”我便会用力地点了点头。母亲就用手摸摸芝麻说“芝麻凉了,来,给你一些儿。”母亲边说边从案板上抓一些芝麻放在我手心里,然后便忙着去擀芝麻。
母亲首先会取出小擀面杖把芝麻擀碎,这时芝麻的香味更浓香了,整个灶房都是芝麻的香味,好闻极了。母亲把芝麻来来回回地擀上很多遍时,芝麻就变成了碎沫,然后母亲会小心地撒上一些盐再擀几下,这时芝麻盐就做好了。母亲会用炊帚把芝麻盐扫到碗里,然后倒进准备好的大罐头瓶里。罐头瓶是透明的,能看见那些芝麻盐安静地呆在瓶子里,但是我隔着瓶子似乎都能闻见芝麻盐的香味。
芝麻盐可以用来夹膜吃,不管是夹在馒头里,还是夹在烙饼里,或者是卷在烙馍和煎饼里都非常的美味。而且还可以放在面条里、菜汤里,或者稀饭里,也可用作菜的调料。总之芝麻盐很配饭,也很下饭。有了芝麻盐,我往往吃饭时就会多吃半个馍头,或者多吃半碗饭,每次都吃的肚子有点撑。没办法,谁让我经不住芝麻盐的诱惑呢?后来,我发现不是我一个人经不住芝麻盐的诱惑……
那是一天傍晚,当我们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吃饭时来了一个乞讨者。那是一个老奶奶,一头的白发像秋天的荒草般零乱,脸上刻写着沧桑的皱纹,她手里端着一个旧碗说:“行行好吧!给我点饭吃。”父亲连忙从饭桌上拿了一个馒头递给老奶奶,母亲则进灶房盛了一碗稀饭倒进了老奶奶的碗里。这时老奶奶盯着饭桌上装麻盐的碗说:“能给我一点芝麻盐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芝麻盐了。”我想老奶奶一定是闻到了芝麻盐的香味经不住诱惑了。母亲一听,连忙把碗里所剩不太多的芝麻盐全夹到了老奶奶的馍头里。老奶奶含泪接过馍头连声说着:“谢谢!谢谢!真是一家好人啊!”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望着空空的芝麻盐碗说:“看,芝麻盐没有了,我和妹妹都没得吃了。”父亲说:“明天让你妈还给你们做芝麻盐。”母亲看我有点不高兴就说:“你经常能吃到妈做的芝麻盐,而那个老奶奶吃了这一次芝麻盐,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吃到芝麻盐呢。爸妈不是常给你说,做人要多为别人着想吗?”我听了母亲的话,不好意思地说:“妈,那你再做芝麻盐时多做点,下次老奶奶来了,咱多给她夹点芝麻盐。”母亲听了我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母亲知道我和妹妹喜欢吃芝麻盐,每年都会种芝麻,打下来的芝麻母亲从来舍不得卖,除了换香油,就是给我们做芝麻焦馍和芝麻盐。后来我去县城上学时离家有四十多里地,母亲总是会在星期天做好芝麻盐放进罐头瓶里,让我带到学校里吃,还告诉我不能吃独食,也要分给同学尝尝。而我个星期回学校,带的`一大瓶芝麻盐总是被宿舍的同学分享到底。她们吃完了还不忘嘱咐我:“下次回家记得再带一瓶芝麻盐过来哟。”我说:“为什么你们不带芝麻盐?”她们要不说家里没种芝麻,要不就说没人给她们做芝麻盐。我也只好回家时继续带芝麻盐,到了学校大家一起分享,不过她们带了好吃的也会分享给我吃。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与同学一起吃芝麻盐的日子充满了快乐与温情。
后来我学业毕业了就去了南方打工,吃芝麻盐的机会就少了。不过每次在超市里看到卖芝麻的,总是会想起那香喷喷的芝麻盐,想到母亲在炊房里做芝麻盐的情景。于是淡淡的乡愁,便若一缕缕云烟在心头萦绕。
现在母亲年龄大了,我们不让母亲种地了,母亲自然也种不成芝麻了,我想吃芝麻盐时只好去超市里买芝麻。母亲看着超市里买来的芝麻总是会说:“这芝麻挺贵的,想当年咱自家地里种芝麻时,吃着也不觉得金贵……”,听了母亲的话,我陷入了沉思。
是啊!我从小吃着芝麻盐成长,也没觉得那些芝麻盐有多金贵。可现在我突然发现,用母亲种的芝麻做成的芝麻盐,在生命中是那么的珍贵!那每一粒芝麻都是母亲用血汗凝聚成的爱;那每一瓶芝麻盐装的都是母亲满满的呵护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