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 花
文松源
儿时听大人谈风雨,便感到可笑,如今,自己成了大人,方感到风雨的可怕,总感觉自己像被缠绕在颓废与消沉的网中,愈挣扎束缚愈紧。
小侄子便劝我到外边走走。许是屋子里太憋闷,我竟受不了侄子的盅惑,走出了那充满霉腐气的斗室。一股淡淡的清香和着柔柔的阳光扑面而来,我竟感到了一丝异样的舒畅。
顺着花香,我把目光迅速地移到了院子中间的那棵槐树上。槐树还和我童年时一样的高大,槐花还是和童年时一样的如梦如幻;柔柔的、嫩嫩的、白白的,些许绿叶点缀其间,一群蜜蜂绕树而歌,翅膀闪着金光……
我不仅陶醉了。用力地吸了一口,那纯纯的、淡淡的、带着甜味儿的清香,竟一下子充满了我的四肢八骸!
“这槐花美吗?”侄子一脸天真问我。
“美,太美了!”我回答着侄子,心中忽然高兴起来。啊!槐花!你不就是我儿时的精灵吗?!把你淡忘了这么久,你却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清纯、美丽!
我的记忆一下子便飞回了我的童年时代。记得那时家里是很穷的,每天都是窝窝头和着泪水充饥,自然也就没有玩具陪我。我性格内向,不爱热闹,便常常在家里发呆,无聊了便望院子里那棵槐树。槐树上刚长出小叶,就盼着它结出槐花来。于是,每每望着槐树出神。妈妈知道了,抚摸着我的头笑我。
忽然有一天,我惊奇地发现那嫩叶间竟出现了异样,那是一串绿色的小球球,嫩嫩的,小的可爱。我便大呼小叫起来。妈妈走出来说:是槐花要开啦。第二天,我等不到枝头的鸟叫,就偷偷爬起来去看槐花是否开了。
两天过后,小绿球球里渐渐钻出一个个白白嫩嫩的小头来,我的高兴与日俱增,除了睡觉,饭也要在大槐树下吃,有时,看着看着还要哼上几声自己也叫不出名来的歌谣。
终于有一天,我正在梦中与槐花招手,妈妈叫醒我说:东,槐花开啦!我急忙穿衣跑出去看。槐花真的开了:素洁的白花杂着些许嫩叶布满了整个树冠,一群蜜蜂在花丛中飞舞。那天我真的好高兴,在树下又跳又笑,逗得妈妈直乐。
是做午饭的时候了,爸便叫我到一边去。我莫名其妙地走出树冠所能笼罩的范围,爸便用一个上面绑了镰刀的长木杆去搭了槐枝,用力一拉,一枝槐花就“咔嚓”一声落了地。我这才慌张起来,急忙问爸为什么要这样?爸一笑说:要做槐花饭给你吃呢!说着又去搭另一枝。我急了,死死拉住爸的衣服,又哭又闹说我不吃槐花饭。爸要打我,妈急忙出来和爸争执,爸丢了长杆,悻悻地走啦。
妈问我:为什么不吃槐花饭呢?
我说:这么好的槐花,每天陪小蜜蜂唱歌,我们干嘛要吃它呢?
妈抚了抚我的头,什么也没说,但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吃过槐花饭。
以后,我上了小学,读了中学,告别了童年莽莽撞撞地闯进了 社会 ,了解了世事的复杂,朋友的难处。为了抵御外界的风雨,我躲进了斗室,更是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槐花和像槐花一样清纯的往事。
“叔叔,您在想啥?!”
侄子的一句问话,打断了我的记忆。我想了想,忽然拉住侄儿的小手问:“今天,我们做槐花饭好吗?”
侄儿一脸迷茫地说:这样好的槐花,每天陪小蜜蜂唱歌,我们干嘛吃它呢?!
听了侄子的话,我再一次激动起来。我紧紧地抱住侄子,紧紧地……一种无法言表的慰藉,就如同这槐花的香味儿洋溢在我的周围。久违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成满树的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