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石门高去看枫叶,要途经平天河,原以为那里有一个庞大的水系。没想到,迎着朝阳,我们踏进的却是一条怪石嶙峋的枯河道。当脚踩乱石,绕道前行时,我是有些失望的,没有水的河,总是缺少了什么吧。
但是,当听了向导的介绍,再面对滚落在河道里那些硕大的火山岩、石灰岩、珊瑚石时,却又引起了我们这些外行的兴致。一颗火山岩,仿如大火煅烧之后淋漓的沥青浇挂在上面,一层淋一层,呈立体状,好看极了,大家纷纷拿出相机拍照留存。而面对另外一颗黑白参杂呈粒状凸出的巨石时,有人居然将它想象成一颗花生糖,逗得笑声一片,空寂的河道里顿时塞满了欢乐。
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河柳,光秃秃地兀自拦在河道中央,但看斑驳的纹身,也不必再去猜测它的年轮。此时,它多像一位老者,目光混浊地眺望远方,山,水,风,以及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擅入它的领地,但它不宠不惊,兀自站立成一道独特的风景。没有水的河,没有水的树,这多像一个无法解码的秘密,引领着我们探向未知的路途。
山势的陡峭,河道亦被抬高,渐渐有了小小的水凼,却是清澈见底,卵石养在水里,阳光斜斜地照过来,波光潾潾,像一些碎玻璃洒落在水底,透明且反光。当大家解下随身物品小憩弯腰去鞠一捧的时候,向导手指上游,说那里还有更好的水呢。我们马上弹跳起来,都说要喝上面天然的矿泉水。
于水,我是欢喜的。但是,在这么一个乱石挡道的山沟沟里,我暂时顾不上来亲近它。没有路,两旁的山体又陡峭,我们只有攀爬着巨石走隐秘险峻的路。然而,这些经年日晒雨淋的石头早已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一旦沾上水,每一脚都惊险万分,不得不小心应付。
越来越陡了,河里有深潭,我们只有贴着石壁小心翼翼地攀爬。这让向导与组织者为另外的几位捏一把汗,我们这个队伍,体态与体质各异,有重量级的胖子,也有纤弱的美女。在经过一陡峭的石壁时,他们站在下方手足无措,练过武术的向导只得屈膝抵在石壁上,以膝盖当梯子将人送向平稳之处。
凭借山里出生,我对这么一个恶劣的环境充满了挑战的欲望的,可是渐渐的,我回答别人“累不累”的声音有些喘,显得底气不足。终于,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盼望着一脚能迈进河道的尽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石门潭。我想像着,那里山风飒飒,一片一片的红枫随风飘零……
终于到了,当我还流连在石门潭清冽的水边,目光聚焦在那一尾尾一掌长的石鱼上时,却听到来自山上雀跃的呼喊。这无疑是一注兴奋济,不但将我的目光从鱼脊上吸引而去,还将我们几个滞后者的疲乏一扫而光。
我见过枫叶,但是这么大面积地连成一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尽管,我们来得有些迟了,地上积攒了层层枯叶。但仍然有这么一片,像是欢迎我们的到来,茂盛得如燃烧的'火把,与蔚蓝的天穹融为一体,这种彻底的纯净一下子感染了我们,让人幸福得晕眩。我想,当年李白翻越石门高到九华山的时候,一定没有这片枫树林,不然,为何没有听到诗仙吟诗作赋的声音呢?
那一刻,我的确恍惚了,踩着纷乱的枯叶,仰首那片盛开的红,我轻轻打了个口哨。曾听人说,如果热了,打个口哨风就来了。我想让大风吹拂山林,红叶簌簌如蝶,好让我们领略那种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气势。可是,我们毕竟是来晚了,不,或者是来早了,风微力轻,它们依然完好地挂在枝头。尽管,没有想象中的浪漫,但是,我们并不因此而失望。
转身离去的时候,踢踏着厚厚的枯叶,不知怎的,耳朵里似乎响起一首歌儿:“我是一枚小小的落叶,总是随风四处漂泊,风停到哪里,我就伏在大地……”再回望一眼那片火红,多想将风刀霜剑挡于千里之外,让它们尽情地盛开或者燃烧,点亮这片逐渐颓然的山林。
凝望间,一枚落叶飘然而下,不禁叹息,它一生的旅程就此结束,而我们的旅程仍在继续,这里,或许就是另一个起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