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不想说“鬼”了。真的,我生性胆小,怕黑夜,这几篇写鬼的文章都是深夜里独自在家写成。时不时我感觉背后发凉,紧张地望望背后,门是不是确定关好了?会不会有陌生人闯进来,正好就站在门口?可是,我又不敢出去看一看,不敢挪动脚步,因为客厅里没有开灯,写到紧要处,我感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每个毛孔都紧绷绷的,强按住的心仍止不住的咚咚的跳跃。我把牙关咬得紧紧的,心里头不免怨起仙翁来,他哪只法眼瞧见,哪个仙指掐指一算:《观沧海》,新聊斋,东碣有十篇的?我晚上睡觉本不安生,睡眠很浅,现在倒好了,闭上眼,脑袋里老是晃悠悠的有“鬼”在漂移。尽管仙翁大笑,鬼,编也,莫怕!可这世上有那么多编来的故事,还不是一样吓死个人?
二
我被鬼迷过!一个多月不曾睡过一个好觉。那时老公在外地工作,女儿尚小才三四岁的年纪。白天结束繁忙琐碎的工作,晚上回到家,忙着给女儿洗澡,洗衣服,哄她睡觉。女儿玩辛苦了甜甜睡去。可我一闭眼,脑海里就开始出现已逝的亲人们。他们穿着生前的衣裳,但无一例外都是面无表情,睁着黑洞洞的眼,就那么一个劲儿地望着你,把我惊得一身冷汗。有时我竟然梦见一些逝去的认识的人。我总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梦见他们呢?几乎每晚于凌晨两三点我都被惊醒,我摸索着打开卧室的灯,偏偏卧室的灯没安在床头,在进门的地方,我起身去开灯的时候,全身都软的没一点力气。
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给女儿讲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女儿听累了倒在我怀里就睡着了。我轻轻把她放好,拿起准备好的小说看起来。白天工作已经很累了,我想晚上看书,一直看一直看,直看到眼睛实在睁不开了,应该就能睡个踏实。谁知刚躺下不久又做起了噩梦,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窗外,月光微白,他就那么直愣愣地,可怕地望着我。我想喊又喊不出,我使劲儿挣扎,可不管怎样,我嘴里就是喊不出来。我怕到极点,灵魂仿佛被抽空了。我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发出的奇怪的声音和急促的呼吸惊醒了女儿。她用一双小手摇着我的手臂喊着妈妈,我终于醒了。我摸摸额头上密密的汗珠,把台灯拧开。(后来自己安了个台灯)睡衣的后背汗湿了一大块,我拍拍女儿,沉住气:“快睡吧,妈妈做了个好怕的梦。”女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妈妈,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你就不怕了。”我心里一暖,亲亲女儿。女儿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我想到卫生间去洗一下,可一想到卫生间后面黑黝黝的小院,就不敢打开卧室的门。找了条干毛巾擦擦身子,惊魂未定,只好拿起书看起来。直到凌晨四点多邻居家的公鸡第一声啼鸣,我才昏昏的睡去。
常听老人们说鬼都是公鸡打鸣之前四处活动的,所以那时我多么迫切的等着公鸡报晓后,才勉强的睡上一两个小时。
早上,急急忙忙起床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后又急匆匆地赶去上班。因为总是缺觉,早上刚上班就老是打哈欠,还被老板批评。中午工人们都睡午觉,我不敢睡,哪怕再困我也强撑着,我怕中午睡了,晚上更睡不着了。如此精神不济,工作出了差错,给客户把账算错了,幸亏工人师傅发现及时,帮我改正过来。那些天工厂里的事太多太忙,我根本请不了假。就这样过了二十来天,厂里一个老师傅看我精神面貌越来越不好,脸色蜡黄,好心地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如实告知了我的情况。那位老师傅说:“是不是走夜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呢?老师傅肯定地说:“那不一定呢,人是有火头的,火头低的人独自黑夜走路就很容易碰到这些。我教你一个方法,晚上睡觉时在枕头下面放把剪刀,匕首之类的,在床边放把椅子,把你的裤子倒放在椅子上面,能辟邪。”
我疑惑地笑笑能起啥作用?老师傅说祖辈人都这么说的,你试试。我本不是很无知的人,但也真有病急乱投医的心理。那天晚上我在家里找了一把剪子削水果的刀子,又找到老公在厂里做的一把长二十厘米的刀放在枕头下,担心女儿拿到伤着了,用布裹了好几层,把它们放在被子的最下面。搬了好几把椅子放在床边,找了几条裤子搭在上面。自己给自己壮胆,戏谑着:“这下恶鬼不敢近身了”。
如此这般,又过去了十几天。自我感觉,晚上能睡上一两个小时的觉了。
同学小聚吃晚餐,我问几个当医生的同学我这是什么状况?同学说你这神经衰弱,喝点儿补脑汁吧,看能否缓解一下情况。第二天我毫不犹豫到药店买了两瓶。
厂里的事儿终于忙的稍缓歇了,我带着女儿回了趟娘家。母亲见到我第一句话就问:“艳子,你病了?”谁说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心里一热,不听话的眼泪一下子滚出来,又假装有蚊子进了眼睛,偷偷地擦去眼角的泪水。晚上睡觉,母亲让我和女儿在我原来的房间睡,我不干,我让母亲和我们一起睡。女儿在一旁奶声奶气地说:“外婆,妈妈天天晚上做好怕的梦,睡不着觉。”
母亲听后看着我说:“我就是看你脸色黄黄的,担心你病了,去医院看过没有?还是走夜路碰到啥东西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妈,我今天要好好地睡一觉”。
妈帮我和女儿掖好被子,也同样找来几把椅子靠在床边,把我们的裤子都倒着搭在上面,又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子放在我枕头下。我是太累了,太缺觉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终于第一次在夜晚十点开始入睡。夜半醒了一回,我刚一动,妈就醒了,问我又做梦啦?我回答:“是的,又梦见外婆了。”妈怕吵醒女儿,小声地说着:“您老不要总是来找艳子,您在那边要保佑她,们你没看见她拖成什么样儿了?这脸色蜡黄的!您要保佑她们俩娘才是呢!”黑夜里我听着母亲小声的话语,眼泪悄悄的流了出来。我轻轻的擦去泪水,搂着女儿安稳入睡。
后来弟弟告诉我,我走后母亲和父亲深夜里烧了些纸钱过去。禀告阴间里的亲人们保佑我和女儿在家一切平安。
这样过了40多天后,我的睡眠才渐渐的好起来。每天晚上能从睡两个小时到四个小时,再到六个小时。虽然也梦见逝去的人但不是整晚梦见他们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真的如梦魇般的度过。但从那时起直到老公回来之前,我的枕头底下一直放着剪子刀子。不说辟邪,给胆小的自己壮胆。
至于我这病是咋好的?我至今也没搞明白,是神经衰弱那两瓶补脑汁起了作用?还是真的夜晚回家遇上不干净的东西,枕头下的刀子剪子母亲的纸钱起了作用?无从追究了。
三
魂灵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外婆去世周年祭,我因为工作忙去晚了,待我急匆匆的拿着清明花赶往墓地时,亲人们已经祭奠完毕吃午饭去了,只剩两个舅舅在后面等纸钱燃烬后离开。看到我赶来,舅舅陪我一起到墓地,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暖地照着,我本来很平静的心不知怎的在踏上去墓地的小路上时,心生一股股热流,好想哭,好想大声哭。在舅舅们面前又极力忍着,因为母亲告诉过我们,周年时不要在坟前哭,这样会让亡者在阴间不得安宁。吃饭时和亲人们说起,小姨笑我:“谁让你来晚了?你外婆在责怪你!”应该是的吧,否则怎么解释我这突如潮水涌来的情感呢?
大外公去世时,我还在学校读书。周末放假回来,母亲拿了两刀纸钱和我一起到大外公的`坟前祭拜。那天是下午两三点钟秋高气爽,没有一丝风,在离坟墓还有十来米的时候,本来插在坟前的好好的花圈突然倒下了一个。我心中一惊,拉紧母亲的衣角。母亲胆大,对我说:“怕啥?自己的大外公!活着的时候对你们都那么好,再说这大白天的还能怎么啦?”大外公葬在一片橘林里。我和母亲走到坟前母亲把倒了的花圈扶起来,一看花圈上的名字,竟然就是写有我名字的那个花圈。我和母亲仔细看了看这个花圈,本来放在最里面一层,它的外面还放有三四个花圈,稳稳的怎么单单就把它倒下来了呢?母亲边插花圈边说:“你大外公知道你来看他了。给大外公说几句话吧。”我跪下来边烧纸钱边磕头,对着坟墓里的大外公说:“大外公我看你来了,您走的时候我没放假,母亲也通知不了我,今天刚回来我和母亲就来看您了,您安心上路吧。”此时我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虽然伤心难过,但内心却觉得踏实与温暖。我仿佛觉得坟墓里的大外公一定听到了我的话,和活着时一样笑眯眯的听我们说着呢。
四
亲人已逝去多年,阴阳两相隔。他们都成了“鬼”。每年的清明,因为卖清明花,不能亲自前去给他们送上纸钱,都是请舅舅们带去,那边的他们可都安好?
很奇怪的,今天写这篇文字仍是我一个人独自在家,客厅的灯依然没开,卧室的门也打开着,但我却没有那种害怕的心理,是亲情给了我力量?还是我胆练大了些?其实这几日身体欠佳,头一直昏昏沉沉的,思绪也不是很清楚,而这一篇写下来,思维一点儿都没打断。看来这鬼也是讲情义的,比那人间的鬼重情重意的多。我不想说“鬼”了。真的,我生性胆小,怕黑夜,这几篇写鬼的文章都是深夜里独自在家写成。时不时我感觉背后发凉,紧张的回过头去,望望背后,门是不是确定关好了?会不会有陌生人闯进来,正好就站在门口?可是,我又不敢出去看一看不敢挪动脚步,因为客厅里没有开灯,写到紧要处,我感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每个毛孔都紧绷绷的,强按住的心止不住咚咚的跳跃。我把牙关咬的紧紧的,心里头不免怨气仙翁来!他要写聊斋便写好了,何苦拉我说“鬼”?他是哪只法眼瞧见,哪个仙指掐指一算:《观沧海》,新聊斋,东碣有十篇的?我本来晚上睡觉不安生,睡眠就浅,现在倒好了,闭上眼,脑袋里老是晃悠悠的有“鬼”在漂移。尽管仙翁大笑,鬼,编也,莫怕!可这世上有那么多编来的故事,还不是一样吓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