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会是我们家乡的习俗。过罢新年,随便一个日子都是起会的吉日。每年的正月十五,二月二,二月十五,三月三都会有大会,赶会的日子一直到小麦黄稍的时候,那时还会有麦会。
赶会一般都会唱大戏,至少是一台,多的可以请上三四台。赶会的会期一般是三天,也有五天的,第一天叫起会,中间一天叫中会,最后一天叫末会。赶会的时候中会人最多,凡是和起会村子有亲朋好友关系的都是在这一天探亲访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农村人的生活还不宽裕,赶会的村民大都是到会上掂上几串用青柳条串起的油条,或者去卖水煎包的摊位上卖几兜包子送到亲戚家。现在可不同了,赶会送的东西都是整箱整件的水果、奶制品饮料、烟酒之类。赶会的交通工具也今非昔比,先前是农村人常用的架子车、汽马车和自行车,如今取而代之的是摩托车、电动车、面包车和小轿车。赶会的.人满面春风,一路上总是又说又笑的。
赶会的人来到了会场上就叫赶会,说是赶会那真是恰当不过,方圆十里八村的村民趁着赶会聚拢在一起,走亲戚,会朋友,购商品,看大戏。平时不见面的,趁此机会见见面;熟识的谈谈农事,聊聊家常;不熟识的见面多了,打个招呼,也由生变熟了,多了个认识的人。所以,这个时候是乡下最为热闹的日子。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天气不冷不热,这个时节农村没有要紧的农活,因此,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要走出家门赶会的。此时,田野里满眼都是返青的绿油油的麦苗,期间点缀着耀眼的油菜花和粉红色的桃花,微风中掺和着淡淡的青草味和甜甜的花香。曲折蜿蜒的乡间小路,赶会的村民在那里汇聚成了络绎不绝的人流,熙熙攘攘地流向赶回的村子。
赶会的村子唱大戏,戏台通常搭在村中比较宽阔的地方。请来的剧团多是邻近县里唱得比较好的,演的戏大都是村民们喜欢看的传统剧目,如《抬花轿》《花木兰》《打金枝》《秦香莲》等。看戏,白天是老婆婆和姑娘媳妇们;晚上多半是中年以上的男人们。看戏是挺累人的,全都站着看,每位戏迷都把脖子深得老长。就这样,看戏的人热情不减,兴致不衰,一天接着一天地看。自从放卡拉OK的,跳蹦蹦床的和玩蹦极的搬到了会场上,戏台前就少了小青年和学生娃的闹嚷和拥挤,显得清净了许多。
赶会的人多,卖东西的人更多。会场上大至衣食住行所需,小到针线纽扣装饰用品,应有尽有。会上随处可见的还是卖小吃的,有不少农村量贩也把各类商品搬到了会上,一路两旁,一街两沿都给他们站满了。过去会上只见卖油条、烧饼、水煎包、丸子汤的。小时候盼着赶会,也就是为了父母能给两毛钱,买一碗滚烫的漂着辣椒油的丸子汤喝。现在会上可没有丸子汤锅了,谁还会稀罕那油腻腻的汤水呢?
会上卖东西大都有集中的摊区。姑娘媳妇们爱去的成衣布匹区,衣服架子竖成排,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布摊上是各种色彩的布料,令人眼花缭乱,任人随意挑选,摊主全是清一色的个体户。
男人们赶会大多到牲畜交易区。在这里交易的牲畜中最抢手的是母牛。一头带犊的母牛可能会卖到上万块钱,一个买主看上一头牛时,往往会邀请几个熟识的懂内行的人当参谋。几个人围着牛,左看看,右看看,看毛色,看牙口,牵着牛溜一圈儿看看腿脚,然后,就评头论足,褒褒贬贬。这时的卖主则不急不躁,任其所为,只是一会儿让一圈烟,东一句,西一句地应和着。直到最后买主才说一声:“老哥。落实个价吧!”卖主这才狠狠心,慷慨地说出一个价钱,双方再讨价还价一番,价钱在离双方心中的谱不太差时,就成交了。有时卖主为了卖个好价钱,死不落价,买主也为了少掏几个钱买到称心满意的牛,赶上几个会才能成交。当然,这中间靠嘴皮子吃饭的行户是要排上用场的。
末会晚上看戏的人最多。这天晚上主戏唱罢,村民们便吆喝着让自己满意的角儿出场再唱上一段儿,两段儿,角儿也是卖劲儿地唱,唱拿手的,这样台下点戏,台上唱戏的交流要到很晚才能结束,也就有了“头戏难开,末戏难煞”的老话。
大戏结束了,村民们带着满足慢慢散去,他们走在朦胧夜色中里,评论着刚散的戏,或仿着戏里的角儿清清嗓子吼上几声,悠悠然地回到自己的村庄,回到自己的家。
此后的日子,乡下村民的话题大都是与赶会有关的事儿,直到下一场会再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