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师范,遂成迄今为止最高学历。毕业后做中学教师近五年。曾任成都《科幻世界》杂志社社长、总编辑,后因“重述神话”项目,全心创作新书《格萨尔王》(已出版),遂辞去社长职务。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80年代中后期转向小说创作。主要作品有诗集《棱磨河》,小说集《旧年的血迹》、《月光下的银匠》,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空山》,长篇地理散文《大地的阶梯》,散文集《就这样日益在丰盈》。《尘埃落定》,1998年3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2000年,年仅41岁的阿来凭借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荣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成为茅盾文学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评委认为这部小说视角独特,“有丰厚的藏族文化意蕴。轻淡的一层魔幻色彩增强了艺术表现开合的力度”,语言“轻巧而富有魅力”、“充满灵动的诗意”,“显示了作者出色的艺术才华”。著名军旅作家柳建伟更是肯定地说,阿来会以本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有梦的童年
阿来的简历上通常这样写道:藏族。出生地:马尔康县,俗称四土,即四个土司统辖之地。
阿来曾骄傲地称自己:一个用汉语写作的藏族作家。有时候谈到族别时,阿来会幽默地说:我是一个远缘杂交品种。
藏族的血统来自他母亲,他父亲则是一个把生意做到川西北藏区的回族商人的儿子,而他自己出生与生活的环境是大渡河上游的嘉绒藏族村庄,属川藏高原的一部分,这里的藏族世世代代过着半牧半农耕的生活。
阿来出生时,这个叫马塘的偏远的藏族村寨,正在变革之后的贫困之中,阿来排行老大,下面弟弟妹妹一大串,他跟所有山寨孩子一样,五六岁就得赤着脚在山地草坡上放牛放羊。
大地辽阔寂静,牛羊悠闲,孤独的阿来对自然却有着丰富的感受,他说那时候跟每一株树每一棵草说过话。也许,对自然的深入感受就是从那时形成的。文化大革命中,他到了上学的年纪,就在只有两三间校舍的村小读书。当时的民族教育,是要在藏地普及汉话。一二年级,阿来上课如听天书,他听不懂老师说什么,惶惑到了三年级某一天,他突然听懂了老师说的一句汉话,这个顿悟使小小的阿来感觉幸福无比。他开始进入语言,进入文化。
小学上完,阿来坚决要到最近的一所戴帽子小学念初中。少年阿来翻山越岭,走150多里路,他一路采草药,打柴筹集书费和学费。好多同村的孩子坚持不下来,又回到山上放牛放羊。但阿来顽强地坚持下来了。冬寒暑热,阿来孤寂地行走在山路上。阿来早年的小说里,有个孤寂敏感的孩子,还有学校的老师那捉摸不定的无奈的神态,可以看得出阿来早年生活的印迹。
初中读完后,阿来成为回乡知识青年,回到村寨,与父辈一样,出工出力挣工分,半年以后,他成了水电建筑工地上的一名民工,因为有一点知识,被工程指挥部领导叫去学开拖拉机。个头矮小的阿来,屁股下还得垫块板子,才能很好地把握方向盘。
有书的日子
终于恢复了高考,阿来盼望着离开村庄。那时他对外面世界的全部见解,来自曾经到村庄勘探森林资源的地质队员。天真的他以为只有地质队员能走得很远。填报志愿时,他只填了若干所地质学校,但命运只让他上了本州的一所师范学院。
他第一次来到州府所在地马尔康,开始了正规的汉语学习。两年后,阿来也成为一个用汉语授课的乡村教师,他被分配到一个比自己村庄还要偏僻的山寨。有多远呢?阿来回忆说:要坐大半天汽车,然后公路就到了尽头,接下来,还要骑马或步行三天,翻越两座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雪山。阿来孤寂地呆在偏僻的山寨,没有公路,学生上学要走很远的路,跟童年阿来的学校没什么两样。遇到天气不好时,能到学校上学的学生更是寥寥无几。阿来在寂静的冬夜,漫长的春天里开始了大量的阅读。这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阿来读的书是从州府马尔康背回来的。或许他有很好的书缘,面对一大架子书,即便他对这门学科一无所知,挑出来的书肯定就是其中最好的。他读的第一部历史书是《光荣与梦想》,第一部小说是海明威的。接下来读的是福克纳,菲茨杰拉德,惠特曼,聂鲁达……他没有多少藏汉文化传统阅读的基础,他没有写作方面的训练,他的表达,是他自然能力的自然发挥……
阿来自感是个不错的老师,他的教学独特有成效,很受教育系统看重,他在山村学校呆了不到一年,就被调到通公路的中学,第二年又调到县中学教书,教的是历史。阿来称,这是三级跳远。
诗歌岁月
80年代的偏远县城,经常会聚集一批志向高远的文学爱好者,文学改变命运的神话在小县城更容易流传。他的同事、同学们有的写诗有的写通讯,时不时能弄到几元钱,请客吃饭。阿来的一个老师有天找到阿来说,县文化馆有个笔会,可以吃两天伙食。阿来不知道啥叫笔会,老师说,会写文章的人在一起交流。阿来说,好嘛。老师说得先交作业。阿来当晚写了首诗交上去。会上的事鸡毛蒜皮的没啥好提,而阿来的诗不久在《西藏文学》上发表了,成为笔会的最高成果。阿来因此开始了诗歌创作,他25岁了。
那时候四川诗歌流派林立,成都、重庆、西昌、涪陵等地诗歌舵爷四处流窜,划分地盘,常有京沪诗歌高手到蜀地拜码头,喝酒诵诗,诗风熏倒诗人,诗歌事件经典故事般流传。阿来待的地方太偏僻,离诗歌中心太遥远,与狂热豪放的诗歌分子们在一起,他沉静内敛的性格倒显出拘谨。他少有诗歌活动,也没有入流加派。偶有诗人聚会,他也是清淡如常。他的诗歌自成沉郁、飘逸的风貌。各诗歌流派间相互攻讦,却宽容阿来,在喧嚣的四川诗坛,阿来是沉默的少数。
《新草地》编辑
文学上的成就,让他不太费力地调入阿坝州文化局《新草地》文学刊物做编辑。他做编辑,也研究历史和宗教,理性的翅膀开始慢慢伸展。他还在写诗发表诗。阿来是谁?没人知道,但他作为诗人的身份已基本确立。
他发现,他的诗越写越长,而且细节刻画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沉溺于这种刻画,刻画之外还有大段描述。他发现自己更喜欢故事,喜欢智性的叙述。他的准备如此丰厚,他对现实的感受如此强烈,写作上的野心开始滋生:他需要表达民族文化,成为民族的代言人。
也许这个野心开始并不那么清晰,在形式上他只是转向了写小说,他顺利地走上写小说的路:写短篇、中篇。短篇小说没遭退稿就在《四川文学》发表了,而且是头条。他的小说没有生长期,出来就是一枚散发清香的山野果子。
那时候的小说也是新潮滚滚,谁新谁就一夜出名。马原,扎西达娃,韩少功,刘索拉,阿成,徐星……而阿来的步伐稍慢了一点,1986年的文学已经新得精疲力尽了,但阿来小说的语言顽强地表现出它的异质,而且天成,他在小说方面迅速得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成功。他的小说多反映他所熟悉的藏族人生活,他更沉浸于对那些生活内在的体验,看不出风俗、新奇,他有丰富的故事,充沛的激情,但却困惑于写作--这大多源于认同他写作的人太少。他的小说老在发表,可他自己的步伐却滞缓起来,这也许是阿来写作的低谷期。然而这个低谷在他,是纯粹心理的,而外人却认为他如新星上升。那时候他刚出了第一部小说集《旧年的血迹》。他本该信心大增,内心却陷入茫然和怀疑中,阿来说,都不只是焦虑,而是很恐怖。以前文学是爱好,现在面临的是选择,他怀疑自己是否可以做这个行当!我会不会写成一个县城的地区的什么文化馆馆员而终其一生。他觉得前景可怕。他意识到他的创作必须要和民族文化建立起联系,他要用文学手段把民族文化表达出来,这就是那个时候阿来的文学野心!
精神漫游者
1989年阿来30岁,他要证实一下自己是否有这方面的能力。他怀着满腔激情,走出家门,翻越雪山,漫游在若尔盖大草原。这次激情行走,成为他创作上的转折点。
他行走了两个月,有时风餐露宿,有时与藏民们坐在草地上看疾走的白云,喝酒啃干牦牛肉,感受自然馈赠给他的一切。他每日获得丰美的精神食粮,他日益强壮,他很幸福,一个人在草原上的幸福。他又写诗了,《30周岁时漫游若尔盖大草原》,诗中我们能看到获得新生的阿来激情四溢,有个声音在前方召唤……
两个月后,阿来回来,又开始写小说,这是洗礼之后重新开始,又一次起步。他写短篇,中篇,驾轻就熟之后开始长篇创作。这个创作过程是幸福的。阿来回忆说:
那一年的5月,我坐在窗前,面对着不远处山坡上一片嫩绿的白桦林,听见从村子里传来的杜鹃啼鸣声……我打开电脑,多年来在对地方史的关注中积累起来的点点滴滴,忽然在那一刻呈现出一种隐约而又生机勃勃、含义丰富的面貌。于是,《尘埃落定》的第一行字便落在屏幕上了……那是一种自然的流淌。
5个月后长篇小说《尘埃落定》写完了。然后,冬天来到了,霜下来了,雪下来了,小说里的世界以及阿来的内心像那片白桦林一样,经历了生命的冲动与喧嚣,复归于寂静。阿来经受了一次隆重的精神洗礼。
写完《尘埃落定》,稿子放在电脑里,他把书中所歌咏的嘉绒大地又走了一遍,而这次漫游是对自己的精神嘉奖,他说,这部小说是从宣泄的诗行中演变而来的……
这次激情的创作是他情感的一次剧烈燃烧。
从高原到平原
1997年阿来离开生活了36年的阿坝高原,来到成都,在《科幻世界》做一名编辑。关于这次人生转折,阿来说,在阿坝待的时间太长,朋友说去做做杂志,我正好有一些关于经营文化的想法,就去了。这其实是表层的意思。阿来在他的《大地的阶梯》里说:不是离开,是逃避,对于我亲爱的嘉绒,对于生我养我的嘉绒,我惟一能做的就是保存更多美好的记忆。这是一份心灵的伤逝。
1998年《尘埃落定》正绽放着芬芳,阿来却全心投入到《科幻世界》的编辑、组稿的活动中。《尘埃落定》的出版让阿来成了媒体追逐的中心。记者围绕着他,但采访进行三五句后,话题很快就从他嘴里由创作转到了《科幻世界》。他成了完全的都市人,应酬、交谈、媒体、方案,活动策划一个又一个。杂志也一个接一个做。杂志发行由几万到十几万到几十万,离开阿坝的阿来是不是还要写小说?从偏远草地到科幻世界,阿来面临转换?
围绕阿来的还有北大清华的一群学生。阿来说,这是他供职杂志的科幻作者,沉迷科学幻想世界。
很难想像,对科学幻想沉迷更深的竟是阿来。除了专业的谈论便是专业的写作。阿来论述工业文明时,让你忘记了这是那个空旷草原上放牧做诗写小说的阿来。
此后几年已很少听到他谈论小说。
似乎阿来全身心投入到了杂志运营:组织选题、策划活动、推广发行。不仅国内媒体,还引入国际项目合作。环绕太空的宇航员、国外科幻作家先后被请到中国。
很快,阿来所在的《科幻世界》发行量在国内节节上升,并引起了国际科幻界的注意。美国科普科幻信息权威杂志《轨迹》公布的一项最新调查统计显示,《科幻世界》已是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科幻类杂志,不久前又被世界科幻协会评选为最佳期刊。
2000年,阿来已由编辑做到总编辑,很快又出任杂志社长,不几年,一份小小的杂志,从运营到管理,就做成了当下大家正在追求的文化产业模样。
最近阿来的产业又延伸到财经、心理学领域,阿来说请了几个媒体界的年轻老手来做一本叫做《心事》的杂志。
两年前,阿来开始引入现代企业制度,在强化管理的同时,也试图把杂志经营与资本市场联结起来,与国内几家科普类媒体联合组建了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他不甘于传统的运营模式,而想在文化产业化这个过程中一试身手,让科普科幻真正在中国展开它的无边际的世界,让科幻与幻想类文学在中国形成真正的市场。他相信,在中国这样一个具有非常深厚幻想文学传统的国度里,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新型的幻想文学一定会有一个巨大的发展空间。
阿来的作品,无论早年诗歌,还是后来的随笔小说,可谓是打开了一个纯粹而又厚重的精神世界。而同样以娓娓道来的方式,在与合作伙伴、营销公司谈论资本运作、股权融资和项目投资时,阿来又让我们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阿来说,为商为文,重要是为人,要对世道人文有益,在文化上要有建设性,要表现历史的进程,表达现实的正义,这是文化人自觉的责任。
几年间,阿来成为商业传媒的神话。一如他的《尘埃落定》在文学上的传奇,他以独创的赢利模式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经商的天才。在杂志报纸烧钱的时代,多少杂志报纸在鬼门关前徘徊,而阿来却可以笑傲江湖。阿来把科幻这份产业看得很清,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科幻不是靠政府做一个什么项目,做一个什么工程,而是应对市场需要发展起来的。许多杂志人也去阿来的《科幻世界》取经,当他们跨入《科幻世界》的时空隧道,便感知到一种神秘的力量。
阿来的内心依然是一个纯粹的作家,而他的行动,却成了一个极现代的儒商。他有经商理念,他有管理手段,他有能力使公司随着他的理念成长。他的稳重,定力,使他的杂志在扎实的地盘上迅速成长。他做活一个,有了赢利模式,再做下一个。如果遭遇失败,他果断地进行调整。他绝不虚妄、好大喜功,他说,我的工作在于培养人们发现的能力,培养他们的创造力。当然也要考虑到公司的赢利。但是再大的商机我都不会和自己的理念冲突。
一般人会把商人和作家看成两种动物。阿来不这样看,他认为这是个人的能力问题,一个人的能力是多方面的。他确信一个人可以开掘自身不同的潜力。他常常做的事情是,预算、方案、实施、结算、收益、成本、打通关节。各种文化活动,很琐碎,但他内心有一个强大的东西存在,他做该做的事情,而文学在他的内心是一种命运,这个极内心极个人的东西,阿来守护得很好,也很少拿出来与他人分享。他没有焦虑,他坦然自若,他创造神话,他一生创造快感并充满创造力,快乐地把自己摆在毫无快感的工作中。
他一直在写作
他还是在讲嘉绒故土上的故事,那才是他生命的原乡,除了亦真亦幻的浪漫,还有社会变革的卑俗浑浊和痛苦,这一切都在阿来的血液骨髓里,只要有一刻安静,它就会自然流淌出来。他的创作保持高的文学品质,无懈怠、掺杂的痕迹,他内心的庄重大气流诸笔端,他的修为已到一定份上,他周围的喧腾,头上的光环竟然一点不能浸染他沉郁的文字。很自然的,我们读到了《空山》。
《空山》的书名是到了最后阿来给的,它有些禅意,但不是空山新雨后那种细腻绵长。也不是空山不见人的那种虚飘悠远。它讲了两个令人痛楚的故事,两个谎言故事。《随风飘散》中善良的格拉在机村的谎言中死去,他给母亲做好饭时,才发现自己已成魂魄;《天火》中激动了好多天的机村人却在大火到来的那个夜晚进入了梦乡。这样动人心魄的情节,是阿来式的,他对现实的悲悯,对文学宗教般的情感,使《空山》气象不凡。
它带给我们的惊喜震动也许跟《尘埃落定》有很大不同,但是,文学经典的力量却是同样的。我们看到,阿来正在路上。
签约腾讯
2013年9月10日,备受行业关注的“腾讯文学”系统正式亮相,同日,莫言、阿来、苏童、刘震云4位在中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都有影响力的作家也签约腾讯文学大师团,为网络文学护驾,组成“腾讯文学大师顾问团”。
阿来授权于腾讯文学的作品有《尘埃飞扬》、《格萨尔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