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的梦
我种了一棵树,一棵真正的树。
说起树,以往我家阳台上倒是养了一些,比如果实累累的金橘树,摘过一次后便再也没长过;又比如发育不良、老态龙钟、侏儒般的松树,仿佛裹过的小脚,仅供人观赏把玩,浮想联翩。它们其实都只是花,圈在花盆里,小猫小狗般地养着,最终只留下杂草丛生的盆子。
一天,妻子带着孩子看完少儿频道,忽然突发奇想,想要种一棵柳树。没过几天,天一晴好,我便拿着一把砖刀,以及从公园折回的一小截细嫩的柳枝,兴奋地来到阳台上。
我挑了一个最大的花盆,开始松土,为了柳树能够成荫,我尽量随意地将切好截面的柳枝插进土中,稍稍将树枝旁的土压实,“无心插柳”便告完成。只是听说柳枝在种植的一个星期内会有“假活”的现象,所以,我还须耐心的等待,一个礼拜的试用期结束之后,才能知道我是否荣幸地被聘为园丁。
阳台上杂草很多,在大自然这本生动的百科全书面前,我却目不识丁。有一回,我陪妻子回山区探亲,自告奋勇地随她们上山采竹笋,幸亏拔了一根竹子当拐杖,否则不知会摔成什么样。更惭愧的是,我竟然“指芦为笋”,当我激动地宣布我找到了一株大竹笋并伸手用力去拔的时候,我发现除了手掌上深深的几道伤口之外一无所获,仿佛被刀片划过一样。孩子们告诉我那是芦苇后便笑成一团,并且一路笑回了家。我成了城里来的土包子。
若干年后,我仍不见长进,这不,我发现阳台铁栅栏外竟然长了一株不知名的野草,足有半人高。我急忙请教见多识广的妻子,可惜她正忙着,只是回道,“你拿过来我看看。”得令,这家伙八成以为长在花盆里了。
我把手伸出铁笼子,艰难地向它靠近,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拔不动,真是怪事!我又试了一回,并用砖刀往它的根部刮了一通,当我最终将它连根拔起的时候,妻子抱着孩子走了过来,望着我手中半人高的“草”以及它那足有五六米长的根须,傻了眼,接着便责怪道:“人家长得好好的,你把它拔起来做什么?这是一棵树!好象还是棵梧桐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坏事,所谓“十年树人,百年树木”,我差点杀了一棵树,这棵树的根须趴在只有尘土的地面上,顽强地匍匐着,前进着,直到越过牢笼,才直起身来,迎接阳光的洗礼,“草木有生命,大家***珍惜”,我差点杀生了!
好在事情似乎还有挽救的余地,只要我能够把它重新种回去。都说“人挪活,树挪死”,我想对于生命力如此强大的小树来说应该不是个问题,况且我将给它更多的土壤,更好的位置,更多的照料。
我把它的根须平铺在墙边,小心地盖上土,将树干留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以便关照。为了防止水土流失,我捡了几块砖头围了一个较大的坑,开始填土。当花盆一个个倒空之后,小树又重新站了起来,而此时已近黄昏,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种树,内心掩不住的喜悦。
在城市里,在自家杂乱的阳台上,而且是在二楼,能看见一棵茁壮成长的树,这本身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更令人感到神奇的是,它是自己来的,隐士般却又被人发现的,尚未命名的。
它是怎么来的?它最终将是一棵什么样的树?它会结出累累的果实吗?它的到来一时间给了我太多的幻想,多年以后,在我的某篇文章里,是否也会出现这样的句子:“在我家的阳台上,有两棵树,一棵是柳树,还有一棵是梧桐。”?
而我的梦,也将是绿色的,随风起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