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故乡
在这初秋的黄昏,我独自坐在江边,望着渺茫浩荡的江流,我顿时感到心是那么空,十年寒窗的所学,在此刻似乎全都化成了乌有;曾跋涉过的千山万水也突然消失,不知道消失在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些熟悉的面孔,全都模糊,犹如飘荡在毛玻璃背后那些影影绰绰幽灵;那些呼喊过千万次的名字,好像全都被粉碎机打碎了,飘出的碎片在远处雾霭一样弥漫在江河之上,我努力拼接着那些名字的碎片,试图拼接出一个完整的让我终生难忘的名字,但是,我几番的努力最终没有实现……在这样的时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寒流一样袭来,在心中淤积满了凛冽与萧杀,荒诞与惶恐……
慌乱中,我使劲拧了拧胳膊,胳膊还在,而且感到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头还在,躯干还在,手脚还在,但这些在此刻似乎只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此刻的我,难道正是所谓七魄还在,三魂已去?否则,怎么会如此空茫,如此恍惚?
那么,我的三魂究竟去了哪里?她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她的故乡?如果是,那个故乡又在哪里?那里是不是真的可以安魂?我一次次默默地追问着,但我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无论我的三魂去了哪里,但我坚信,她不会遁入空门。因为,我是一个凡夫俗子,虽然对诸佛虔诚备至,笃信备至,但还不至于剃度出家、面壁修行,在晨钟暮鼓中打发余生。再说,我至今尘缘未了,父母尚在病中,孩子还在求学,妻子正在操劳,他们还需要得到我的苦渡与力挺。是的,我的三魂,她绝对不会遁入空门、坐拥黄灯、寂守青卷,绝对不会斩断青丝,在木鱼声声中一了百了。
我也坚信,我的三魂不会安眠于灯红酒绿的青楼,柳永的那份洒脱对我来说,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那种地方,绝对不是我的三魂应该去的。因为,田里的庄稼已经成熟了,正盼望我去开镰,这又是一个歉收的干旱年份,即便是收割了稀疏的庄稼,但我实在担心所收的粮食难以对付一家老小一年的需求。在这样的时候,我怎能把一年的血汗撒向青楼?又怎能为了一时的蝇营狗苟而让一家老少痛斥我的卑劣与无耻?是的,那种地方不是我去的,不的是。那是达官们去的,是贵人们去的,是公子哥儿们去的,是街头无赖们去的,是那些暴发户们去的,我只是一个平民,一介布衣,我只是村夫的后代,庶民的子孙,我这样的人,就算是捡到了十万雪花银,我也万万不会有买断扬州十里春的愿望。
我还坚信,我的三魂不会在姜太公的钓台上钓鱼。因为,我没有那份闲心,没有那种雅兴,就算是我有一点归隐之心,而且付诸了实践,我也不会像姜太公那样装腔作势地钓鱼。姜太公钓鱼,钓得过分恶心,一个被锤直了的钓钩,怎么钓鱼?事实证明,姜太公的钓鱼是在作秀,是在招惹注意,他钓的不是鱼,是在钓名,是在钓利。一个钓名钓利的人,怎么配在我的面前阔谈归隐?
那么,我的三魂到底去了哪里?去了凤凰台上长啸?在竹林深处烂醉如泥?在聆听《广陵散》最后的绝响?还是在黄鹤楼上步陈子昂的后尘?或者,正与江州司马一道在小船上叹息那一袭琵琶的音韵?仔细想来,这一切都隔我太远,我的三魂不会跨越千年的时空,去追逐古人隔世的背影。
如果没有远走,我的三魂是不是正在眼前的江面上游荡?这是岷江,来自西域高原的雪山深处,所有的浪花上都包裹着雪,每一层波涛里都涌动着冰,在这寒彻灵肉的江流上,假如我的三魂在上面飘荡,那她会不会感到僵冷?
黄昏中的岷江,空阔而渺茫,一江的狂涛如雷鸣,却始终没有替我唤回出走的灵魂,空留下躯壳,独坐江边,一种抓不住天地古今的空茫与虚无,一直都无法挥去,难以赶走。
在这样的时候,我只恳求我的三魂不要去赴鸿门宴,那种桌面上是兄弟哥们,桌面下却是冤家死敌的杀戮,我善良的灵魂,下不了毒手,更承受不住杀戮。我恳求我的三魂不要去玄武门,那里的泥土里浸透了为了争夺皇位而流淌的手足鲜血,面对那些殷红的血浆,我柔弱的灵魂忍受不住这千年的惊魂。我还恳求我的三魂不要在圆明园的乱石间游荡,那里的废墟暗藏着太多的辱国之痛,那里的衰土饱含着太多冤魂的呐喊与挣扎。我不愿再看见这一切,不愿在我平静的日子老是去抚摩昨天的伤痛……
这样祈求着的时候,在抬眼处,是一大片金色的庄稼地。我们看见,地里的包谷熟了,露出壳来的玉米棒子全都是金黄黄的;田里的谷子也黄了,黄得犹如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这是秋天的色彩,是大地的赠与,是生命得以依存和延续的福音。那些包谷和稻子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把农人一年的辛劳与喜悦摇曳得灿烂而温馨。
我站起身来,走到金色稻子的面前,抚摩着它们。谷穗在掌心里痒痒地滑过,我感觉到了秋天的幸福与喜悦,感觉到了丰收的快乐和满足。谷粒们都很饱满,很壮实,放眼望去,这些饱满的谷穗,密密实实地铺满了岷江两岸的千百亩稻田。这是一片浩荡而又大气的金黄,是我梦中呼唤过千百次的景象啊!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我的灵魂回来了,就在眼前荡漾着的金色无边的庄稼地里,就在一粒粒谷粒上。
此刻,我才明白,我灵魂的故乡就在庄稼地里,在秋天金色的收获中,在大地无私的赠与里,在辛勤的劳作和耕耘间。
现在想起来,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我是农夫的后代,我灵魂的故乡,只能在庄稼地里,只能在这里!……
乡愁
这是异乡,无数个不眠夜的异乡。啊故乡,你且听诗,我在写诗,就这样一直写回远远的童年去。
西风寒,冷月斜,谁为你风露立中宵?断桥下的海棠溪,如长带般回然而下,曲折而依稀地勾出了你那许多神清骨秀的远山近水,美得如一场回忆,就像一场诗经里的缠绵,忧得自是伤情,淡得莫辨人意。故乡,你视我伫立于风露的清冷中,你可知我在想些什么?
远山朦迷,离人朦迷,游子
清溪流到这儿要多少时候?
没有夜梆声,我轮回地等待
为什么?啊,故乡,不,不,你不会这么问。溪流叮咚,夜风铮琮,我苍白的十指也开始铮琮叮咚。夜中感受着夜,想把乡愁在指尖弹走,我抬眸缥缈的烟波,月映清水,一阕十四桥,声泣!铮琮歇处,故乡,你我皆默然。
褪色的故梦,悄悄
浸透百年的落寞
那时候,北方大地上的候鸟
想起了南国那个小小的归巢
琴声不止。当古旧的音韵仍然传远,故乡呵,你的笑靥在冬日里绽放仲夏时的白莲。我的歌声呢?那缠绵了感伤的古筝,是否可以抚出你那湖畔的梧桐来?一颗相思木,刻尽了一千个他乡的故事。断桥上的异客,除了望断天涯,一双泪眼还能遥望什么?
歌者谁?弹者谁?
多想拉拉小时候的二胡
但月亮不是知音
多想轻轻向前一步
便可以跨出乡愁
琴音未绝,笛声又起,响自你所在的那个方向。一声声,一丝丝,不是婉转动听,唯有无休止缠绵的忧怜。故乡,那是你的哭声么?不要哭呵,请不要哭。在异乡,只是思念把我拉进了忧伤;在今夜,我只想用琴弦打扫月色,歌声的翅膀上驮着的,也只是我这颗游子的心;而在我的心里深处,是美丽让你越来越紧靠了美丽。故乡,你知道么?
眼眸只凝望一个方向
心里只牵挂一个地方
别哭啊,傻孩子
请绽开自己的微笑
一个游子呵
一个漂泊了数年
心里长了白发的游子
呆呆地,很经常
用目光直追长空南飞的雁
就想这样飞过千重万重山
但只能用力拍着栏杆
泪笑:我且高歌,我且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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